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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物公子(女尊)(7)

作者: 洛阳姑娘 阅读记录

我咬着袖边想了想,郑重点头:“好,只要你不逼我抄写《男德》,我就嫁给你。”

小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被夫子罚抄《男德》,什么妻为夫纲,妻为女纲,女以刚为上,男以弱为本……洋洋洒洒几百字,抄得我头疼。

我曾以为人世间最大的磋磨便是抄写《男德》,后来历经沧桑,便笑己天真。

小姑娘“啾”一声跳下院墙,双髻上一对儿鹅黄流苏随她的笑声缠摇。她跑到我跟前,笑道:“郎君,妻主还不曾问你的名字呢!”

这般轻易便私定了终生,我有些羞怯:“我……我是徐家郎。你呢?你是谁家的姑娘?”

小姑娘眸中粲然,叉起小腰骄傲道:“凌烟阁戚家姑娘是也!”

小姑娘绕着我转了好几圈儿,笑嘻嘻道:“往后你就是我郎君了!郎君,叫声妻主听听!”

我咬了咬唇,觉得身上很冷,心尖却暖热得很:“妻主。”

小姑娘忽然往我面颊上香了一口,笑道:“我亲了你的脸儿,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抬眸,认真道:“那等你长大了,可要记得娶我。不许赖账。”

“拉钩!”

想起这些年少碎锦,我啼笑皆非。我与寻嫣的初遇明明已过去多年,她清脆的笑声和雪地里那个短促的吻,却仿佛近在耳边。

这日暖阳晴好,落日熔金,宫中宦娘忽然给我下了帖子,说是徐贵君(4)请我入宫一叙。

徐贵君名唤徐楷,乃是我的嫡亲舅舅,许多年前他便入宫服侍元甍帝了。抄家之时,他因圣眷腾隆,并不曾被徐家连累。

我换了一袭天水碧(5)交襟广袖绢袍,腰束白釉玉带,又以银簪挽起一半青丝。登上了宫中来的金丝楠木软轿,去往后宫见舅舅。

抬轿的宦娘走得稳当,我坐在轿内抚弄一只翡翠色缂丝香囊,心中思绪万千。

宫中最得宠的千岁(6),便是我的舅舅了。一月有三十日,圣上有二十余日是陪着舅舅的,这般荣宠,可算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少顷,一个小宦娘俯身掀起轿帘:“郎君,金瓯殿到了。请郎君下轿。”

我扶着松烟的手,走在大顺朝后宫纸醉金迷的长街上,高殿重叠,紫雾碧烟,楼阁宛转,就连汉白石地砖上都镂刻了各色阴纹。宫室巍峨,衬得人如蝼蚁。

舅舅的贴身宫侍福恩迎在殿前,躬身道:“哎哟!千岁盼了大半个时辰,郎君总算来了!快,快请进来。”

舅舅住的宫殿名唤金瓯殿,阊阖高耸,金碧辉煌,鹅黄色的琉璃瓦下是朱红的宫墙,丹墀上摆着行行芍药花,姹紫嫣红。我知道,金瓯殿穷尽豪奢,乃是圣上特地为舅舅修建的,金屋储娇。

福恩不过是一介宫侍,却能把蜀锦云袍穿在身上,胜过位份低的侍君。

甥舅多年不见,一朝重逢,皆泪眼婆娑。舅舅抱着我哭了一回,说“鹤之受苦了”、“咱们徐家的命怎么这么苦”、“幸亏戚大小姐把你赎出来”一类的真心话,且泣且笑。

我心中甚暖,眼下我虽声名狼藉,舅舅并不计较,仍旧待我如常。然而他亦是男儿郎,活在这世上,身如浮萍,难以照拂我。

此时,舅舅慵懒坐在明黄花鸟探春纹软垫上,手持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我扇着风。他发束麒麟金冠,穿一袭暗红遍地金广袖袍,衬得肌肤雪白,他又是凤眼薄唇高鼻剑眉的男儿,越发艳得移不开眼。

我叹道:“鹤之见舅舅在宫中过得顺当,便安心了。”

说起你,舅舅美眸含怒,一把摔碎了象牙镂空的烫银折扇:“哼!这戚寻筝是个衣冠禽兽,竟敢强占你的身子!欺凌男儿郎,算什么女人!”

见主子动气,几个端着茗茶糕点的宫侍连忙跪倒在地,劝慰舅舅莫要气坏了千金贵体。

不知不觉,我已徐徐落下泪来:“这就是鹤之的命。”

这时,丹墀之外侍立的宦娘拖长了嗓子禀报:“皇上驾到——”

金瓯殿内的大小宫侍乌压压跪了满地,恭迎这世间九五之尊的女人。唯独舅舅不曾听到一半,他并不起身,只拨弄着案几上的紫砂熏炉。

我自然不能见圣上,快步往碧纱橱里躲去。岂料被舅舅握住手腕,他坦然道:“不用避!论公,她是圣上,论私,还是你的亲舅母呢!”

我有些害怕,悄声儿道:“我……我怎能见陛下!”

舅舅满不在乎道:“见便见,你是本宫的外甥,谁敢说什么!”

舅舅今年已年过而立(7),三十三岁,大半辈子都在宫中过活,人人都道宫里男子心思玲珑,他却养成这般娇纵任性的模样,颇有“不经打击老天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