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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物公子(女尊)(6)

作者: 洛阳姑娘 阅读记录

我此生已经毁了,何必再生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来。

松烟眼圈儿泛红,心疼地看着我:“这药伤身子,郎君,你……”

我苦叹道:“再伤身子,也得咽下去。”

正在此时,我听到窗外有喧闹之音,守门丫鬟阻拦着来客,不许入内。那来客的声音,恰是戚家大小姐戚寻嫣。

寻嫣身后跟了七八个随从,皆佩刀持剑,威风凛凛。她冷声道:“让戚寻筝这畜生把人给本媛交出来!”

守门丫鬟道:“高媛息怒,这、我们主子不在啊!”

寻嫣硬要闯,丫鬟不肯,一群人推三阻四,人仰马翻。寻嫣等不得,给她的贴身侍姬琼枝使了个眼色,琼枝抽出匕首,断了那丫鬟的性命。

她如此莽撞,不似往日。

戚寻嫣此人,耍的了金错刀,读的了圣贤书,乃是全鄞州闺中郎君最想嫁的“千金高媛”。无论是官爵、人品、圣宠、容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尤其是她的性情,不卑不亢,游刃有余,任谁见了也要叹一句年少有为。

我正害怕间,她已然闯入院中。

寻嫣穿一袭翠蓝牡丹狮子百裥裙,松松系着烟紫比甲(2),五瓣梅子母扣系错了几枚,青丝不绾,急匆匆的模样。

“鹤之?鹤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她握住我的袖口,“跟我回去!她玷污了你是不是?你放心!我给你做主!”

甫见寻嫣,我的泪便落下来了。雨后的庭院里还润润的,翠碧月桂叶还挂着雨珠,风拂过,雨珠落在我锁骨上,只觉得寒凉。

一个总旗(3)道:“徐公子,我们高媛为了寻你,几日不眠不休,不知打听了多少人,方打听到你的下落!”

寻嫣不容拒绝地将我拥入怀中,她疼惜地理着我微微凌乱的青丝:“鹤之,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娶你,你放心便是。”

寻嫣的怀抱很暖,仿佛置身于三月春风,她让我放心,我便觉得安心。

可我身子已许了旁的女人,又如何随她回凌烟阁?

我哑声道:“鹤之已是不洁之身,高媛止步。”

寻嫣黛眉微蹙,看向我的眼神甚是怜惜:“跟我回去,我会对你好,我来保护你。”

我何尝不知道,寻嫣是我这卑贱之躯的最好归宿,她肯眷顾我,是我毕生至幸。

可我如何还能配得上她?

霞红曦光下的女子身姿挺拔,仿佛绽放的牡丹,又仿佛出鞘的长刀。寻嫣遍身无暇,眉目凛凛是灼人的美艳。

倘若说你是修罗地狱中的鬼魅,寻嫣便是经文画壁中的神女。

她搂住我的腰,缓缓安抚着:“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怕。哪怕她要了你的身子,这也不是你的错。这绝不是你的错!”

我却受不了她无论如何都待我如珍似宝,我早已配不上这些。她再把这些好强送给我,只会让我觉得羞耻。

秋日的寒凉丝丝沁入肌骨,我打了个寒颤,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她的怀抱。我几步跑入房中,紧紧阖上剔红雕花门。

寻嫣在外头声声唤我:“鹤之——”

我轻声叹道:“大小姐,你走吧,从今往后,再也莫来见我了,你我无缘。”

无缘。

随后,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竟跌坐在西番莲红地毯上,我抱紧自己的膝,连泪都流干了。

不知不觉,我思绪飘忽,回想起幼时与大小姐的年少初见。

彼时我七岁,尚未家道中落,还是徐家的嫡公子,娇养深闺,抚琴作画。

我住的院子名唤“雪隐白梅”,每逢腊冬,有片片白梅绽放雪中,交相辉映。我曾问阿娘,如何分辨白梅与霜雪?阿娘道,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阿娘应酬着朝廷官员在前殿开宴,我闲来无事,于院中抚琴。

梅枝掩映见,忽有个小姑娘趴在墙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正偷偷看着我。

爹爹教导过我,男儿郎金贵,不得见外女。我害怕地退了退,悄声问:“你……你是谁呀?”

宴饮至酣,伺候我的乳父小厮都去饮酒歇息了,故无人发觉这小姑娘摸到了我这里。

小姑娘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对儿双髻落了些霜雪:“小郎君,你的琴声真好听,我跳进来找你玩儿啦?!”

我认真地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许跳进来。我爹说,男孩儿婚前见外女,将来就不好嫁了。”

小姑娘换了个舒坦的姿势坐在墙头,小手搅着自己的鲜红麒麟圆领锦袄儿,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这好说,来日我把你娶回家当郎君,你白天给我弹琴听,晚上给我生姑娘。”

寻嫣幼时活泼可爱,谁曾想她长大之后变了性情,这般沉稳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