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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641)

“你错了!”赵武振振有词:“张开两翼,是为了在遭遇敌袭的时候,放过敌军先驱,拦击后继人员;中军排成横线,是为了最宽面的抵御敌军突袭;殿后军依旧排成横线,是为了保证反击力量。我不能任由敌军袭击不还手,不是吗?”

子荡是贵族,虽然是蛮夷的贵族,但楚人与炎黄交手多年,对中原文化的占卜、巫术多有了解,他马上反驳:“元帅,你摆出的是坎卦---坎者,兵势如水也!如果是防御姿态,应该是艮卦(一长,二短,二短)---艮者,不动如山也!”

子荡这里讲的是春秋基本排兵布阵法。所谓长长短短,讲的是兵势的雄厚;所谓坎卦排兵布阵利于突袭,艮卦排兵利于防守,讲的是不同方式排列散兵线,反应在一线部队的调动、增援、填补上,各自利于防守、出击,或者其他。

赵武不屑与子荡争执细节,他用力蹬踏马镫,在马上站起身来眺望前方,嘴里漫不经心回答:“好吧!不管你怎么说,我是联军统帅,需要对联军负责的是我而不是你,需要对联军下达命令的是我,我觉得这种行军队列很好,我已经下达了命令,就这样吧?”

子荡愕然。这一路上,赵武虽然不客气,但至少保持了足够的风度,维持了明面上的礼貌。但现在赵武撕破了脸,表露出明显的杀机……楚国人利用假通婚、假议和偷袭别人,是家常便饭了,考虑到赵武偷袭大师的名声,子荡不寒而栗。

晋军的前路烟尘四起,前沿的鲁军依旧在不慌不忙推进,但中军的四国联军已经有点慌乱,连队形都不能保持,出现动摇状态。赵武摇摇头,回身看看身边的军队:他们依然坚定。军号响起,鲁军止步,并慢慢地向两翼展开,与中军形成了一个八字状态。赵氏魏氏的军队也开始拉开距离。

子荡见了,低声抱怨:“果然是两翼包抄,中军抵御,后军……”一骑哨马奔驰而来,子荡忽然警觉,他悄无声息的离开赵武身边,走到僻静处唤过从人,命令:“你私下离开队伍,前去寻找大王,告诉大王:晋人突然态度强硬,似乎意图偷袭,请大王警醒。”

哨骑已经来到中军前沿,双方问答几声后,中军放出通道,哨骑赶到赵武身边汇报:“元帅,我军各部已经就位,郑君闻听元帅抵达,已带领执政子产出城迎接。”

“哦,子产已经成了郑国执政?什么时候的事?”

哨探躬身回答:“子产数次打算逃亡我晋国,都被郑国执政子皮(罕虎)拦回。子皮深感自己无力控制郑国贵族,所以想让位于子产,子产数次谦让,说:郑是小国,夹在晋楚两个大国之间,国内家族坐大,宠臣众多,实在难以治理,你还是让我流亡吧!但子皮坚持说:我召集诸家族盟誓,并带头服从你,还有谁敢不服?你好好干,国家不怕小,只要能事奉好大国,郑国的状况就有可能好转。

三日前,郑国诸公孙,卿大夫于新郑宫城盟誓,誓约尊重子产,于是,子产为相。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响应我国出兵号令,联宋出兵。听到元帅已至新郑郊野,子产领诸卿大夫出迎,郑君则在城门口迎候。”

赵武长声叹息:“国氏(子产名国侨,属于国氏)终于为相了,郑国的黄金时代到来了。哈,子产真是明智,知道强弱顺逆……”赵武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冷厉:“楚君何在?”

子荡神情一紧,心中暗想:武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啊啊!当初我们在郢都城下,给盟约背书“楚虽三户,亡晋必楚”,这样的责骂,这样的诅咒,赵武却傲慢自大的表露不屑,那时我就知道他不甘心收手,那时我就知道他还想继续打下去,果然。

哨探回答:“元帅从新田动身的消息传来,楚君立刻入宋,行进至辰陵附近,下军佐智盈领军迎了上来,逼营筑垒,与楚军寸步不让相持。楚君责问,下军佐回答:盈受命戎宋,不知楚君游猎至此,不敢有辱使命。”

赵武问:“双方打起来没有?”

第三百三十二章打完你,还要你奖赏我

哨探立刻回答:“说不上打不打……嗯,算是打了吧!但规模不大,现在双方还在对峙。”

一直侧耳倾听的子荡赶紧抢上前去,插嘴:“怎么回事?”哨探全不理会子荡的问话,直到赵武也问了一句:“这算怎么回事?”

“楚军派出一个旅逼近我军营寨,答词曰:寡君欲盟会诸侯,请上卿让开道路。下军佐(智盈)回答:盟誓台在西,我在南,楚军恐怕走错的了方向。盈不敢用我的错误误导楚军,若楚军继续南向,为了自卫,盈不得不拔出刀剑。楚军不以为然,下军佐答话后,那一旅楚军继续逼近我方营寨,下军佐下令全体射杀,而后向楚军献捷,称:有(楚军)二三子欲南逃回家,这点小事我不敢让楚君担忧,已经依照军中之法替楚君处理完了。现在献捷楚君,不敢期望楚君的赏赐。”

赵武憋不住的乐,好一个智盈,他现在已呈现出一代执政所具备的智慧,他如同赵武一样假惺惺,一样无耻,但比赵武还要狠辣,还要果断……赵武从中嗅到了浓浓的田苏味道。田苏,总有办法把“卑鄙”的事情做的兴趣盎然,我喜欢。

“然后呐……?”赵武催促。

“楚君回答:寡人新娶的夫人想吃新郑的麦子,那队楚人只是遵守寡人的命令前往郑国,怎敢劳动上卿执行军法,请上卿交出执法人,寡人不追究他们冒犯,只是想索要新郑的麦子(暗指晋国执法人贪墨了楚军的麦子)。下军佐回答:新郑在东我在南,那队楚军既然南向,他们便违背了楚君的命令。我平生最恨违背军令者,一时冲动替楚君执行了军法,这是出于本能,不敢指望楚君的奖赏。”

稍停,哨探补充:“如今双方使者往来,彼此唇刀舌剑,正在纠缠。”

赵武考虑了一下,转身向魏舒下令:“你带领本军继续前进,我去面见郑君。”

魏舒摇头:“元帅,我国会盟天下,这次会盟是要做天下典范,郑国君臣郊迎在外,我们怎能过新郑而不入……南下接应智盈的事,还是等一会吧!我们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时间。”

赵武毫不考虑身边的子荡,无所顾忌地说:“阿盈在我家长大,他出力出汗替楚君效劳,却没得到应有的报偿,我这个姨夫怎能不替小儿辈主持公道。郑国的事情,放一放没关系,你带领魏氏军队当先南下,指导楚君入宋的道路。”

子荡脸红脖子粗:“且慢!伯夙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军队不在宋国的方向,不在郑国的方向,难道他从楚国而来?”伯夙是智盈的字,春秋末,当时人有感于单音节人“名”过度重复,于是,“字”开始兴起。比如子产,名侨,国氏,子产是他的“字”。

赵武前一阵子压迫子荡,其实就是想让子荡赶紧向楚灵公传递晋军抵达的消息。如今赵武的打算依旧,他脸不红心不跳回答:“没错,阿盈从楚国而来,他带领的军队是留守郢都的晋国戎军。楚君北上忘了通知他们,我只好另外派人接他们回来。”

子荡噎了一下,马上追问:“可是范氏那支军队?”

赵武坦白:“范氏那支军队我还没联系上,如果联系上的话……我给他们的命令是东进,接应齐国的监誓人晏婴入宋。”

子荡火腾的一下冒上来:“那么,这支军队应该是驻扎在宋国、由副帅韩起率领的那支戎宋军队,他们应该从宋国来,怎么到了南方,从楚国方向而来?”

赵武显露出足够的惊愕:“啊呀,子荡提醒的对呀!他们怎么跑到了南方……一定是使用了错误的地图。惩办,军司马(司法官)记下:回国后一定要惩办制作地图的那帮人,看看这帮人都干了什么?……司空(魏舒),怎么还不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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