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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622)

公子离觉得周围的空气很阴冷,仿佛置身于地狱当中,他嚅嗫着说:“代君……恐怕记得我的声音,我不方便出面啊……”中行吴正在与攀城的士兵低声交谈,他扬声回答:“代君已经阵亡,我们投石攻击的时候,代君正在城头,我们的石块几乎将城头完全覆盖,代君没能幸免啊!”

代君死得很英勇,他是阵亡的。

真实的历史上,赵氏夺取代国的手段非常卑鄙。传说,赵国人嫁了一个女儿给代君,代军宠爱这位中原美女,陪伴这位女子前来赵城游玩,并流连忘返。等赵军做好了伐代军事准备后,赵国君臣抓住了代君,不停往其喉咙里填塞食物,可怜一代君主,竟被活活撑死。赵人用这种诡异的羞耻手段,惩罚了那位贪图与赵国联姻的大胆君主。而后,赵军挟自己的公主北上代国,在绝代名将李牧的带领下,攻陷了代都……

相比那位被撑死的代君,现在的代国君主死得荣耀,他获得了一个武士的死。

代都的布局与博野很像,但远比博野巨大。赵武带领着侍从,以及中行吴、燕公子离等人攀上了代都城丘,在他攀登的时候,忙着洗劫城内的赵军,不时地把代国公孙从丘顶上扔下去,这些昔日的公孙带着长声惨叫,手舞足蹈地自半空中掠过赵武身边,赵武那被春秋的战火,锻炼的如铁石般的心肠,没有丝毫颤动。

我若不努力,当比他们的下场更惨,赵武面无表情的暗想。

丘顶,熊熊火焰将代君的府邸照耀得通明,代国虽然荒僻,但连续五个世纪的积累不容小觑。代国国君的居屋说不上金碧辉煌,不过,用春秋人的眼光看来,依然很上档次。四壁挂满了厚厚的墙毯,而且是赵氏出产的羊毛毯;四周裸露的墙壁上,绘制了色彩艳丽的神鬼图像,以及种种祭祀场景。

屋子中央整齐摆放着数尊巨大的铜鼎,鼎中的火焰已经升起,跳动的火焰将墙壁上的绘画唤醒,图画上的神怪似乎活了过来,在一明一暗的火焰下摇摆着……于是,那火焰的燃烧声,像是一声声诅咒,让人阵阵不自在。

“光这几尊大鼎……我们这趟攻伐,值了”,中行吴丝毫不觉得现场诡异,他欢喜的走近那几尊鼎身边,蹲下身去,借助火光查看着鼎文:“居然是武丁时代的铜鼎,这几个字---“妇好” ……啊,值!”

赵武也没有感觉到现场的阴冷,他慢慢走到代君的宝座前,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轻轻一笑,一屁股坐在代君的宝座上,冲着直打哆嗦的公子离,以及燕由,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昔日,代君就是坐在这里,与你商议挑战晋国的吗?”

公子离哆嗦半天,猛然长鞠:“晋之强大,远不是我们小国所能仰望的,燕愿追随晋左右,做一个“附骥之蝇”。”“好,你收拾一下,准备回国登位吧!我晋国不好出面护送,回头临易见吧!”赵武细声细气的回答。于是,燕公子离登位。好笑的是,燕国打着仿效晋悼公的旗号,与燕公子离做出了君臣盟誓,事后,这位燕公子离的谥号也仿效晋悼公,谥为:“悼公”。

十日后,逃亡的郑国大夫乐成,带着同样逃亡的郑国大夫羽颉赶到代国。与此同时,赵午接到消息赶到代都,女齐也将齐国出兵的消息送抵了代都。稍后,赵武安排乐成辅佐赵午处理代国善后事务,自己领着大军转向,冲临易前进。

半路上,郑国大夫羽颉终于找机会接近了赵武,他长鞠拜见,郑重劝说:“元帅,郑国内乱,如今不亲睦晋国的驷氏赶走了亲睦晋国的良氏宗主良霄,郑国内乱了。元帅倾力扶持郑国,使得郑国得以扩充土地,不就是为了对付楚国吗?如今,倾向楚国的伯氏势大,我怕执政的位子最后会落在伯氏手上,那样的话,晋国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所以,元帅应该赶紧出手,安定郑国。我听说副帅在南方已经把盟誓台修建完毕,元帅正好借此南下,假意去与楚国会盟,顺路召集郑国卿大夫一起参加盟誓,轻轻巧巧拿下伯氏,以此稳定郑国。”

“可行!”典型军国主义的中行吴立刻插嘴:“这计划,可行性太高了!”代国覆灭后,被代国折磨的中行吴恢复了常态,又开始狂热求战,说话也言简意赅,但冲劲十足。

“这可是一个封建的春秋时代啊!”赵武散漫地回答:“我们是霸主,不是君王。郑国国家内部的事情,怎由得我们插手干预?如果我们插手附庸的国事,那么其余的附庸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怨恨,并且逮住机会就叛离,只图以后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更况且,郑国还有一个子产,子产乖张,嘴可是不饶人,他占住理了,一张嘴能把人说死。如今我晋国霸业如日中天,我可不想招惹子产,让这副霸业增添污点。”

中行吴想了想,附和:“也是,我们用什么理由伐郑呐?郑国内乱,这可不是一个好理由。郑国是我们盟国,如果我们拿不出很好的理由,一向正义感十足的鲁国,以及桀骜不驯的齐国,不免要出声抗议了……换个理由,羽颉,还有其他理由吗?”

羽颉退下来,说:“请允许我再想一想。”

羽颉终究还是没想到合适理由,他一路走还一路纳闷:晋国进攻代国,有什么理由?晋国干涉燕国事务,有什么理由?怎么就不能干涉一下郑国呐?羽颉的疑惑一直到他遇到侯晋,依旧没有想通。

同是逃臣的侯晋现在阔了,迎接赵武的时候,他身穿华丽的丝绸衣物,脚上蹬着璀璨的黄金鞋,他乘坐的战车,油漆亮的苍蝇都站不住脚。这样一副招蜂引蝶模样的侯晋,在旁边的齐策陪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侯晋是有钱,鱼盐之利本就是暴利,侯晋短短几年内积累了以前他难以想象的家底……但以前他不过是个逃臣,有钱不敢显摆,现在,有了与赵武并肩作战的经历,侯晋觉得自己地位稳固了,是时候显示一下自己的财富,尤其是在另一位逃臣羽颉面前,显露财富便越发显得自己早早投奔赵氏,是多么英明果断。

见到赵武,侯晋还有点胆怯,他扯着一身丝绸,紧着表白:“主,你过去让我到东海之滨垦荒,真是对我的恩惠啊!你瞧瞧,我努力了一下,如今也穿上丝绸了。”侯晋这是向赵武表明:我穿的华丽,说明主上当初的决策正确。瞧瞧,东海虽然是荒僻这地,时不时有野人骚扰,但是主上不亏待手下,只要努力遵守主上的指示,巨额财富招手即来。

赵武看了一眼齐策,齐策虽然是齐人,齐人一向讲究奢华,但齐策穿的反而不如侯晋,至少没有象侯晋一样穿上黄金鞋。齐景公穿上黄金鞋的时候,晏婴曾讥讽过。再回身扫一眼,见到羽颉眼中露出嫉妒的神情,赵武决定不说侯晋了。他随意摆摆手,问:“河间的情况如何?”

齐策拱手:“我们留下了庆氏一万壮丁,充实河间。如今河间已经播种完毕,料想今年秋季,河间就能大丰收。”齐策直起身来,大笑:“主,河间之北,代国已经灭亡,燕国正在向我们靠拢;河间之南,齐国正在小心讨好我们;卫国得到鹤壁,只想保住这块飞地。如此一来,百余年内河间不用担忧兵祸,再有百余年的开发,河间必定成为我晋国的粮仓, 即使天下大旱,我们也不怕了。”

“东津……”侯晋紧着嚷:“代国已灭,东津就与我们本土连上了,它再也不是一块飞地。今后我东津将源源不断地将鱼盐输送到赵氏。主上放心,我一定替赵氏守好东海之地。”

齐策说“晋国”,侯晋只说“赵氏本土”,他是在表明自己比齐策还看顾赵氏。当然了,齐策是韩厥推荐给赵氏的,他虽然是赵氏首席家臣,但终究还有几分国家观念。而侯晋,除了紧跟赵氏,他别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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