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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77)

这应该是《墨子》那本书里,在开篇就讲授的,它奠定墨子学说的理论基础。书中记载的“梯子”与“钩子”是中国首次记录在书册上的新式武器。而在此之前的偪阳之战,孔圣人他爹。还是扯着守军垂下的白布登城,从而获得了明彪史册的勇猛。

现在,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了。“钩子”与“梯子”这些破玩意,轮不到鲁班大师来发明,赵武家在修缮厨房的时候,已经顺便发明了它们。只是不知道,当晋楚两军水战的时候,晋国人突然亮出了“钩子”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楚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而且,赵武现在拥有的可不只是“钩子”、“梯子”,他还有力量强大的“床弩”与“投石车”、 “撞车” ……不知道这些武器在郢都城下一一展开的时候,楚军该露出多么惊愕的表情?

但风胡子会惊愕吗?想一想,这世界未免有点可笑。制作精良而小巧的弩弓已经发明出来了,但“梯子”、“钩子”等基本工具却要一百年后,才能正式记载它的诞生。论起来,制作连发手弩的技巧与难度,要远远超过“钩子”与“梯子”等简单具,怎么这时代,科技树的秩序颠倒了,不由得人们对风胡子的身份产生疑问。

中行吴小心地让过赵武,让赵武首先登上岸边,稍后,他迈动脚步,也跟着上了岸。终于脚踏实地了,晋国的元帅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处岸边依旧是一副慌乱景象,楚王撤走的时候,丢弃了大量的辎重,以及来不及带走的从人,当晋军战船队出现的时候,那些被抛弃的人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在岸边疯狂地呼喊着,期望他们的呼喊能让楚军的战船返回。他们注定要绝望。等到晋军战船靠岸的时候,岸上无人有抵抗心思,部分人跪倒在原地,等待晋军受降;也有部分人绝望地抛下兵器,脱下铠甲,冲着深山老林跑去,从此不知所踪。

赵武登上岸之后,他背着手转了一圈,此时赵武的护卫正鱼贯地登岸,并在赵武身边形成防护圈,他们挥动着武器,大声嚷着:“所有人低下头去,禁止抬头观望,禁止移动脚步,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登岸的士兵越来越多,警戒圈不断地向外扩展。稍后,又一艘战船靠上码头,船上放下了绳梯,许多士兵等不及搭好船板,便攀着绳梯而下,涉水奔向岸边。此时,远处的城池中已经冒起了浓烟,这是入城的晋军点燃烟火信号,通知顺流而下的战船队。

陆上来的是赵氏游骑兵,带队的是赵成。这个活轻松,只需要骑在马上跟随大部队不断往前推进就行,事后功劳却不小,拔城的荣誉却是带队将领的,这样捡便宜的活当然要派自己的儿子上阵了。再说,戎狄部族的骑兵也不是谁都能指挥动的,他们只认识赵武,或者赵武的嫡长子赵成,前者是戎狄人公认的“戎子(首领)”,后者是现任戎子的继任者。

涌上岸的晋国士兵多了,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收俘虏,清点岸上楚军丢弃的物资。赵武闲着没事,背着手徘徊在士兵们清理出来的安全区内,依旧在琢磨着风胡子的秘密。他现在想通了,凭借经验主义形成的零散科技中,很多发明创造并不是依据科技树的秩序诞生的,即使在成体系的科技当中,有些科技发明的顺序,连现代人看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比如打火机就比火柴提前发明。

想一想,这种现象是不是很诡异。精巧绝伦的打火机竟然比一根木头上裹一点黄磷更容易被发明出来,而且前者比后者提早数百年。然而,这种顺序其实不难理解,打火机不过是火刀火镰的升级换代产品,而火刀火镰是原始先民们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敲击石块儿与金属矿物,从而发现的生活经验。火刀火镰的使用,距离赵武所在的时代大约有三万年了,三万年的知识积累过程中,人们不断的把火刀火镰的制作技巧推成出新,以至于打火机诞生了。与之对比的是火柴,如果不是化学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明白了化学反应的奥秘,也许人们一辈子想不出火柴起火的奥秘,这就是科技树的发明。

按照这种思维反推,“弓”与“钩子”、“梯子”也可以得出类似的结果。弩弓之所以诞生于吴越之地,就是因为吴越多山,林木茂密。也许吴越先民在打猎途中,偶然弓弦被树枝挂住,从此产生了灵感,发明了弩弓。后人一步步将弩弓精巧化,于是在春秋时代就有了可以连发的连弩。而“梯子”与“钩子”的发明却不是循序渐进的层层演化,它需要一种能无中生有的创造性思维,创造,从来就是最困难的事情。

晋国联军水陆齐进,水上战船的翻滚遮天,陆上,是十一个诸侯国的旌旗一眼望不到边,这是华夏集团首次大规模的进入到如此偏南的地方,当地百姓见了这些难以想象数量的军队,纷纷躲入深山,以回避大军的骚扰。其实,那些百姓都错了。晋国人向来以军纪森严著称,赵武带领的军队又是一支接近近代化的队伍,他们的后勤补给全由辎重兵团负责。而列国参战的军队看起来旗帜很多,其实他们都是来打酱油的,专门负责替晋国军人提酱油瓶子。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军队开进的效率格外高。他们沿着大路一路南行,沿途,工兵队伍在前线不停地拓宽楚国本来的官道,这些工兵队伍都是宋国与郑国的正兵,原本就身强力壮,而晋国人许诺,完成任务之后分发到他们手里的铁制工具将归他们自己所有。有了收获,这些士兵立刻焕发出极大的热情,加上他们本来在蔡国与陈国都有过帮晋国人做土木工程的经验,于是这些队伍工作效率大大提高起来。

宋国与郑国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黄金时期,两国士兵干活也相互搭配,一名宋国士兵一边劳作,一边哼唱着宋国的小调,引得在场的宋国士兵齐声应和,歌声欢快而欣慰,充满了心安理得的安详。歌声停顿当中,那位宋国士兵扭头对身边的郑国士兵吆喝:“郑国人,听说元帅喜欢听你们郑国的轻松小调,你们也来哼一个。”

郑国士兵挥舞着铁锹,一刻不停,他闷着头回答:“元帅喜欢听敝国小调,那是因为他的领民当中,有太多的郑国人。说起来,元帅祸害我们郑国,祸害得不轻啊!他屡次南下攻击我郑国,从我郑国掠走了无数的农夫。最可气的,就是那些鄙人(居住在城郊的农夫与破产者)。想当初他们挣扎在底层社会,在我们路过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抬眼看我们(指贵族出行时,身份低贱者需要跪在路边不敢抬头)。现在轮到他们威风了,我不久前遇见几个新郑城边的游侠儿(黑社会成员),想当初他们卑微的如同我脚下的尘土,现在我做他脚边的尘土。”

另一名郑国人解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哭着喊着被元帅俘虏去晋国的那些混混,如今已经取得了晋国人的身份,有些人居然还成了晋国的武士。他们在晋国的乡校里识了字,摇身一变成了小吏,或者武士的“义从(扈从)”,现在成了管理我们这帮外国杂兵的上国“上人”这人比人,气死人……你说,我哪有心情哼唱小调?”

“咱们也不亏啊!”那位宋国士兵扬了扬手里的铲子:“咱们虽然做不成晋国人,好歹这番劳作之后,家里还能落下一套晋国的工具。这铲子真好使,非常锋利,一铲子土下去,地上就是一个坑。还有那些锄头、镰刀也不错。我琢磨着回去后让铁匠把这铲子化了,也去打一把锋利的宝剑,回头上战场挣一份功劳,或许能得一块小领地,使唤几名仆从……”旁边的宋国士兵拖长腔,用歌唱的调门唱道:“何其快乐也!”

郑国士兵不满地哼哼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你说,我们光替晋国人拓展一下道路,就能白得一套工具,但我们也是参战国,修缮道路是我们的本分啊!我们只不过做了一些本分当中的工作,就获得如此好的报酬,那么,我郑国原先被俘虏去的那些人,他们现在在晋国过的是什么日子,想一想这些,由不得我不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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