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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43)

晋军弩车实行的“三段击”。每排弩车数量不多,但胜在弩枪连绵不断,这种连绵不断的压力让楚军发狂,谁都不知道下一杆弩枪射向哪里,谁都不知道下一拨袭击的倒霉蛋是谁。于是楚军尽力躲在盾牌之后,他们把身体缩成一团,彼此靠拢起来,借助同伴的支持以逃避恐惧。然而,楚军的阵型越厚实,越会造成重大的伤亡。弩车发射的弩箭几乎没有一个落空,虽然因为楚军阵式紧密,弩枪不再飞行很远的距离,但每一枪过去,都有收获。

一杆弩枪像捅破一层薄纸一样戳穿楚军手上的盾牌,将盾牌后的楚兵扎透。这名楚兵长声惨叫着滚到在地,后面的楚兵连忙捡起了他手上残破的盾牌,遮挡在自己身前,并拼命向后挤…

能够被称为“名列前茅”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但这同时也说明,前茅人数并不多。楚军的前茅都是国中佼佼者,是在与吴国战争中表现的英勇善战,故此特地被选拔出来的。但吴国生产力落后,他们的青铜文明还是晋国特意扶持起来的。吴国人也自主的研发出了弩,吴国的弩出现的比晋国还早,但楚军从来没有想到弩弓还能这么用,把弩弓无限放大,放大到了人力无法举起来,只能安放在架子车上。

这种新式武器初次亮相,就让楚国人深深的感受到了它的犀利。

床弩射击并不频繁,射出的弩箭也并不多,但谁叫楚国军队形密集,所有射出的弩箭几乎都没有落空。顶着巨大的弩枪,楚军艰难前进,越走,队伍所在的方阵越小;越走,队形越加密集。前茅军不愧英勇善战之名,即使这么重大的伤亡,他们仍然在艰难挺进。

但对面的赵武已经不耐烦了,他又命令祈午挥起了另一面旗帜。紧接着,弩车的空獠中,一队队弩弓手填充进去,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用双腿吃力拉开手中的弩弓。专门伺候他们的奴隶替他们安放好弩箭,随着军鼓声,指挥官下令:“放!”

嗡的一声,仿佛一群苍蝇凭空而起,它们像闻到腐臭味一样飞舞到半空,争先恐后的向楚军前茅扑去,紧接着是一阵雨打芭蕉的淅沥声。楚军的阵营像是被锋利的苹果刀削了一刀一样,立刻削去了一层。

楚军的指挥官身上插满了箭,鲜血顺着铠甲的缝隙向外喷涌。战鼓已经残破,左骖(左边驾驶战车的战马)被射倒在地,右骖受伤正在拼命挣扎,但中间两匹驾车的牛已经倒落,战车的车轮压上了牛的尸体,任右骖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的蹦跳,战车却不能移动分毫。

楚军将领在战车上扯着沙哑的声音命令:“捡起盾牌,捡起盾牌,继续前进。”楚国的中军上来了,子强看到这副惨状,他远远的冲前茅军喊:“前茅们,你们已经尽力了,撤下去吧!轮到我们接手了。”

正说着,晋军阵地里再次发出一声“嗡”的响声,他们重新上好了弩弓,再度射击。又一阵爆豆似的响声响过之后,大地一片沉寂。前茅全灭。最英勇的前茅军士兵,此时倒落的距离离晋国前哨尚有半箭之地。

按照规则,这是第一通战鼓的间歇,双方士兵会暂时休战,清理阵亡士兵的尸骸,以便平整土地,让战车继续冲锋。楚军没打算遵守战场礼仪,他们想不到晋国人能遵守战场礼仪,然而,赵武子却偏偏遵守了战场礼仪,这通箭射完之后,赵武命令军队后撤,腾出射界,以便楚军整理好冲锋通道。

对面的楚康王虽然哀伤,但他很不解:“晋军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快?他们调遣军队如此快捷,难道是出于长久以来的战术素养?”

伯州犁这次回答的很快:“旗帜与盔缨!我刚才观察了,晋国中军第一次挥舞的是一面黑色旗帜。第二次挥舞的旗帜很怪异,它半黑半白,这面旗帜由两块布缝成,底下是黑色的,上面则纯白。我注意观察了一下,第一波车弩兵头上戴的盔缨像猪鬃一样,直愣愣的乍起,它们被染成纯黑色。第二波弓弩手头上的盔缨像旗帜一样,根部是黑色的,上半部则是白色的。

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晋国的军队头上都戴着盔缨,盔缨虽然颜色驳杂,但整体说来分为五种颜色。黑、红、黄、蓝、绿,其中既有纯色的盔缨,也有两种颜色掺杂在一起的。根据我的观察推断,弩兵似乎是以黑色盔缨为基调,其中夹杂黑白。而骑兵则以红色盔缨为基调,有红白的,还有红白红的三色盔缨。

赵武子的中军是纯蓝色的盔缨。还有三个师的军队以黄色为基调,那大约是晋国的武卫军。至于魏氏的军队,他们的盔缨是绿色的,赵武子一定是在指挥台山,通过挥舞不同的旗帜,派遣不同的军队出战。这样一来,他调遣军队无需传令兵口头传递命令,所以速度格外快。”

楚康王砸了砸嘴,细细品味一下,说:“五色盔缨指挥五支军队,以白色为相间色,分隔不同的军队,这法子好啊!以后我们也按照这种法子调整军队。”

楚康王说的意犹未尽,伍举在一旁补充:“不错,如今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几十万人分布在数十里的宽大阵面上,如果事事都要派人通知,那么会出现战场延误。用五色旗帜指挥五种军队,将帅在指挥台上不用挪动半步,就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伍举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上,就是他的孙子伍子胥将五色旗指挥体系带到了吴国,使得吴兵陡然爆发出凶悍的战斗力,攻陷了楚国都城郢都……

楚国人正感慨着,战场清理完了。楚国前茅军攻击不克,开始由中军上场了,楚康王还在纳闷:“怎么晋国人这次那么好说话,任由我们清理冲锋通道。”

不用他的谋臣回答,晋国人用行动回答了。赵武子军中开出来了三支部队,他们的服装整齐的令人牙痒痒,一色的板式胸甲,一手持着形状类似墨鱼瓢的梭形皮盾,另一手持着四米长的长戟,头上的盔缨随着他们的走动颤巍巍的、骄傲的摇摆着,楚康王数着他们头上的盔缨,嘴里念叨:“纯黄色、黄白间隔色、黄白黄间隔色似乎是三个师的队伍,头上戴着三种盔缨。”

晋国中军指挥台上,大旗在疯狂飞舞,鼓点敲出进攻的信号,军中号角嘹亮,令人听了热血沸腾。楚康王一下明白了:“赵武是要跟我们打对攻,所以他才容忍我们清理冲锋通道,因为这通道他也要用。”

第二百二十四章 魏氏的贵族风度

其实,一通鼓的间歇,允许敌我双方整理战场,并收敛尸骸,这同时也是为敌对双方再度调兵遣将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在楚国人收拾战场的时候,赵武决定将弩兵后撤,将武卫军三个师调向前方,而楚军由于忙着清理进攻通道,结果,通道刚一清理完毕,晋国人先发制人,沿着这条清理好的进攻通道冲了上来。

晋国人排出的阵型很奇怪。一般在战争中,战车是位于阵列最前方的,春秋人依靠战车强大的防护能力,来撕开敌军的防守阵线,这就是所谓的“正攻法”。但赵武排出的阵线当中,第一排全是长戟兵,如今这些长戟兵已经放下了面具,浑身上下,只见到胸前那锃亮的,没有一点花纹装饰的胸甲,这道胸甲绵延成线,整个晋国的攻击方阵仿佛从悬崖上奔泻而下的金属浪潮一样,带着巨大的嘶鸣向楚军冲击而去。

楚王有点慌神了,他赶紧问左右:“秦国人呢?听说秦军素来凶悍,秦军能替寡人挡这一阵吗?”

公子围躬身回答:“秦国人一直坠在我们后面。我已经再三催促。但他们不肯与我们并肩列阵。”

楚康王发出了他的疑问:“赵武子这排的是什么阵型?怎么战车摆在后方。”

楚王不知道,赵武把战车摆在后方,是因为赵氏的军队中,战车的功能现在已经退化成单纯的指挥车。赵武走的是精兵路线,每名士兵都强悍的如同过去的武士,而战车上的军官也就成了指挥官,其车右负责睹望中军的旗号变换,并把信号通知给战车主将,御戎则负责专职操控战车,传达主将命令到下级单位。而战车主将(车士)则负责协调麾下的各攻击单位,贯彻上级将领的命令,带领自己所属的士兵协同战斗。这样的变革是为了更好的发挥团队战斗的力量。如此一来,赵武的军队逐渐有了近代化军队的雏形,指挥起来更加协调,并且更具有战场主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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