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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13)

话音刚落江一名晒得黑黑的汉子光着膀子走上场来,他手里拿着盘成一圈皮鞭,在隆隆的鼓声中,行刑人摊开了长鞭。那名手持宝剑的武士向空中举起箭杆,以显示他的权威。而后在细碎的鼓声中,厉声记数:“一……”。喊声中,行刑人挥起了鞭子,鞭梢在空中盘旋一圈,啪的一声抽打在刑徒身上,鞭梢落在他脊背上,刑徒脊背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在连续不断的碎鼓声中,单调的记数声重复着:“二、三、四、五!”

每一鞭子抽落在刑徒身上,刑徒崩紧了浑身的肌肉,浑身剧烈颤抖,但整个行刑过程中,他一声未吭。等到行刑结束,持剑者解开了刑徒绑紧的双手,刑徒立刻瘫倒在地上。马上一小队武士抬过来担架,一名巫师手捧着一只羊皮水袋,将水袋里头的液体倾倒在刑徒背上,空气中顿时飘起浓烈的烈性酒味。刚才行刑的时候,显得很坚强的刑徒这时发出厉声惨叫。而持剑者也垂下了剑柄,态度和蔼的安慰:“忍着点,让巫师替你包扎伤口。”这名刑徒马上被安置在担架上,士兵们抬着他匆匆而去……

季礼看到这一切,显得很纳闷,那名刑徒明明在受刑,却骄傲的像一位将军。而行刑结束后,执行刑律的持剑者对刑徒的态度非常尊重,这一切让人看不懂。季礼吩咐从人:“拿我的信符去给那位持剑者,请他过来。”

持剑者查阅了季礼的信函,赶紧将宝剑配在腰上,而后手按着宝剑一溜小跑的跑过来,向季礼行礼:“赵地解城邑郡守向吴国使臣致敬。”

春秋末的吴国是拥有双重身份的。他们与楚国恩仇多年,楚国国君是称王的,所以吴国国君认为自己也必须称王,才能取得与楚国相等的地位,才能符合他与楚国打得不相上下的身份。但吴王在参与中原结盟的时候,在晋国的暗示下,他们在盟约上却取消了王号,简单的称为:吴国封君。

对面的官员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含糊的称呼季礼为吴国使臣。

春秋时代,县长比郡长级别高,一个县往往管辖好几个郡,而郡都是边境小城邦。

经对方这么一说,季礼恍然:“原来我已经进入了晋国境内?……你是郡长,刚才行刑是怎么回事?”

郡长躬身回答:“接受刑罚的是本地里长,他负责训练当地的预备役,在训练过程中,因为处置不当,使得一名预备役阵亡,两名受伤。按照新的刑律,他要接受惩处,但接受惩处过后,他的爵位依旧保持着。我们家主说,爵位是奖赏军功的,不是因为战场上的失误。军功获得的爵位不能被剥夺,所以受刑过后,他依旧是士族。”

季礼哦了一声:“晋国训练预备役,都是真刀实枪的?难怪晋国武士们称雄天下。”

郡长轻声解释:“阵亡的那名预备役是里长的亲兄弟。”

季礼更纳闷了:“那么,所谓处置不当是怎么回事?”

郡长回答:“预备役的训练过程中,有一个项目是冒着弓箭射击,保持队列冲锋。原本冲锋的预备役穿着全身铠甲,而负责射箭的预备役手持着竹弓射出无头箭。竹弓射出来的箭本来就软弱,只要士兵能全副武装,基本上冲锋的士兵不会有什么伤害。

按照训练条例,军官必须监督冲锋的士兵,不许他们取下铠甲。然而里长关心则乱,他弟弟戴的是他的头盔,这头盔有点过大了,冲锋过程中,头盔的带子太松了,他弟弟开始抱怨,里长便在冲锋当中取下弟弟的头盔,为他重新整理绑扎头盔的带子。恰好在这个时候,一根竹箭射中了他弟弟的眼睛,结果他伤重不治。

按旧的律法,里长在指挥当中,私下允许士兵在战场上摘下头盔,已经触犯了军令,需要割去鼻子,或者砍断一条腿,以示惩处。新的法律则要求当众施以鞭刑,并且不剥夺里长的爵禄。今天,我正是按照新刑法实施。”

季礼想了想,拱手告辞了郡长,他催促侍从继续前行,而后在战车上感慨:“晋国能够称霸中原不是毫无原因的,训练中真刀实枪且不说,连训练中的条例都很严格,整个晋国就仿佛一架机器。不错,就像一架战争机器,有这样的国家作为敌手,楚国有难了。”

知道自己进入晋国境内后,季礼开始格外留心起来。初次见到霸主文明,季礼看什么都新鲜,他一路打量着道路两边的标志树,一路跟侍从闲聊:“你瞧,道路两边似乎都是果树,果树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但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去采摘,晋国人素质真是高啊!连路边的果子都不去随意采摘。”

经过了一个十字路,季礼发现十字路口中心放置着一座木制圆台。圆台上,一名少了一条腿的汉子一身红衣,戴着一顶圆盔,圆盔刷成白色。木台上那名残疾人一脸骄傲,指手划脚的指挥着车队前进,过往的车队都乖乖的按照他的指挥有秩序的通行着。

季礼很好奇:“断手断脚的人,不是被刑律处罚才失去手脚的吗?怎么这名刑徒却来指挥大家行路,而来往的人还听从尊重刑徒的指挥?”

季礼的侍从跑过去跟那名刑徒交谈几句,刑徒骄傲的指手划脚一番。侍从跑过来汇报:“指挥交通的那个家伙不是刑徒,他是士,是伤残老兵。他的爵位标志在胸前,标志着他有八级军功,家中还有一亩勋田。他说他叫宪兵,是晋国新设立的岗位,专门荣养伤残老兵的,使他们有点事做。晋国的宪兵是用来指挥交通的,归当地的县尉管理。”

季礼很诧异:“晋国对秩序的讲究,已经发展到规定人走路的形式了吗?”

渐渐的,季礼的车队入城了,城里跟外面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城市的道路都是青石板路,路中间微微鼓起,整个路面成为一个拱形。季礼稍稍一琢磨,看懂了这番布置的原因:“道路中间拱起,一旦下雨,雨水就会向路两边流淌,路两边应该是暗渠吧!雨水顺着暗渠流走,这样一来,道路始终是干净的,可以让人方便任意行走”

看完了路况,季礼又抬起头来,打量着道路两边的房屋。霸主国果然不愧霸气,道路两边的屋子都是石头筑成,厚厚大大的方形条石让屋子显得很结实,而屋顶整齐的铺设着瓦片,也让季礼很好奇。这时的吴国,房屋多数还是茅草屋,墙壁多数是木板建成,见到这种完全出于人工的巨大石屋,不禁感慨霸主国的巨大创造力:“石头制作的屋子,大约不用一年四季换茅草顶吧!也不用频繁的进行修缮。一旦城市受到围攻,还可以依靠厚重的石墙进行节节抵抗。果然,晋国整个国家就是一部战争机器,处处都可以见到咄咄逼人的武力。”

稍倾,季礼心里暗自感慨:“我听说齐国曾经入侵过晋国,也不知道他当初见了这些石头屋,会头疼到什么地步?”

季礼错了,他见到的情景是赵武的封地甲氏。在整个晋国,除了赵武的名下有如此巨量的石头屋子,其他家族当中,唯有与赵氏比较亲善的韩氏、魏氏,稍稍学会了一点用水泥建造砖石房屋。然而季礼无法进行比较,他是从甲氏进入晋国国境的,一路行走都是在赵氏的领地。

沿着赵氏修筑的国家大道,季礼缓缓的进入赵城。赵城的城守早早接到季礼入城的消息。此时,参与盟会的鲁国君臣已经将季礼的表现传颂于列国之间,故此城守引领着赵城有名望的父老,在城门口隆重迎接了季礼。

这名城守身上有股气质,令季礼很不喜欢。他似乎很市侩,很会小心的讨好人,能言善道的,伺候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然而季礼总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媚态,似乎没有贵族气质。连带着,季礼对赵武也产生了一点点的轻视:“人都说赵武子贤能,擅长经营之术,把赵氏领地经营的十分繁荣。但赵城是赵氏的居处,赵武子却用这样一位言词卑下者进行管理,我看赵武子纵是贤能,也贤能的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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