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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09)

赵武的嫡长子赵成娶妻,三荀因为血缘关系太近,无法插嘴。而范鞅则恨不得背后捣点乱,所以他扭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赵武伸出手去,感受着飘飘落落的雪花落到手心,让手心感到一片冰凉。他慢慢的说:“赵成的婚事,我还要跟韩氏说一声,戎氏、狄氏部落是我赵氏的附属,我赵氏从先祖赵盾那里就有娶戎狄女为妻的先例,为了巩固赵氏对戎狄的管辖权,赵成的侧妻必须是戎狄。”

叔向在一旁插嘴:“我羊舌氏是小领主,赵氏嫡子的婚事我们插不上手。但我听说赵午与嫡长子大约年龄相仿,不知道我羊舌氏有没有机会嫁入赵氏?”

赵武稍稍一思索,点头说:“没错,赵午马上要加冠,而后拜在赵成门下,作为臣下。午儿这孩子也该成亲了,我便聘羊舌氏为正妻。”

孙林父挺了挺胸膛,插嘴:“我戚氏与赵氏关系不浅,以前我来新田城的时候,总是借住赵氏的府邸。我家幼女比较看好赵丹,不如借这个机会,请赵氏许可我嫁女给赵丹。”

孙林父这一开口,晋国其他的大夫立刻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赵丹是什么人,那是王卿单靖公最宠爱的女儿生下的孩子,赵武也比较宠爱这位王女单婉清,孩子没出生就为这孩子筑造了邯郸城。后来,虽然因为赵氏家臣的反对,邯郸城并没有落实到赵丹头上。但这几年,单婉清借着父亲在虎牢城的关系,大肆倒卖赵氏物资,替儿子积下了一份丰厚的财产,而赵武显然也不会亏待这个孩子,所以,即使赵丹做不成赵氏的家主,也能作为晋国的富豪。因此之故,孙林父话音刚落,晋国的大夫们眼珠闪闪亮。

魏舒看到夫夫们的神情最先警觉,他急不可耐的插嘴:“我魏氏愿意嫁一女进入赵氏,而我儿子比较钟情蓝儿,不知赵氏肯否把蓝儿嫁入我家。”

韩起立刻大叫:“岂有此理!我儿子韩须与蓝儿朝夕陪伴,他已经决定非蓝儿不娶,我韩氏与赵氏唇齿相依,连家臣都相互交换,蓝儿嫁入我家,想必跟待在赵家一样,若是去了魏家,不免处处陌生。小武,还是让蓝儿来我韩氏吧!”

魏氏、韩氏这一抢夺,大殿门口成了一场抢婚大会,晋国正卿与大夫们相互交流着家中未嫁的孩子,眨眼间,数门亲事达成了交易。

子产见到晋国卿大夫的混乱,轻轻摇摇头,只听赵武推脱:“咳咳!蓝儿是娇娇生的,你们都知道娇娇的脾气,我答应过娇娇,允许蓝儿自己选择夫婿,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去询问娇娇。”

韩起急了,拽住赵武的袖子问:“凭什么?凭什么你家男子没有婚姻的自由,蓝儿却有权力自己选择夫婿……”

赵武也急了,他甩开袖子,蒙着头向宫城外急跑。韩起想追逐一番,无奈他最近身体胖的实在厉害,赶不上赵武。走了几步,听到晋国卿大夫们热烈交流婚嫁信息,他又喘着气返了回来……

一片混乱中,子产悄悄溜走。第二天,天一亮,子产就去敲赵武的大门,侍从们不敢阻拦,将子产迎进赵武的公事房。在公事房门口,子产惊愕的发现,原先郑国的叛臣侯晋正趾高气昂的走出赵武的公事房,他路过子产身边的时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走开。

子产有点惊奇,他拉住齐策的手,询问:“元帅已经起来了吗……我本来以为我起得早,太阳一升起就赶来元帅府上,没想到这时候元帅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了。”

齐策点点头,安慰说:“在你前面有两拨人见过元帅,这两拨人原本是昨天下午要觐见的,因为国君突然生病,所以这两拨人便在我赵府住下,今天一早,家主已开始处理他们的事情,因为这是昨天的公务,所以排在你前面。”

子产斜着眼睛问:“我刚才见到的那人似乎是侯晋,他原来是我郑国的叛臣,怎么一副深受重用的模样?”

齐策耐心的解释:“侯晋以赵氏家臣入仕,他的封地在黄河边上。后来,家主从齐国获得一些渔夫与盐工之后,侯晋开始全力发展造船业,如今他的领地里渔业最发达。今年大旱,原本家主打算亲自率领船队顺河而下,去海里捕捞巨鲲,但因为事务庞杂,卿大夫们不愿意让家主离开,而我赵氏擅长捕鱼的领主唯有侯晋,因此他受命率领晋国船队前往大海,摸索捕捞巨鲲的技术。”

稍停,一大群身穿白色棉衫,戴着形状特殊的短冠的年轻人走出公事房,他们边走边交谈,齐策见这些人出来,赶紧引领子产:“好啦!公子,请跟我来,家主正在等你。”

子产进入房中的时候,赵武正在跟东郭离说话,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架天枰,赵武正忙着往天枰两端摆放着钱币,他一边摆一边摇头:“误差还是太大,两枚钱币之间总有一克上下的误差。”

东郭离回答:“才一“克”而已,在我看来,这种误差已经很小了,我们以前有这么精细的度量衡吗?”齐策顺势接话:“主上,在我看来这已经够精细的了,我们的钱币已经足够承担砝码的义务了。”

赵武抬起头来,赞同说:“没错!是我求全责备了,就这样吧!这点误差相对于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让以后的人去操心吧!”

子产马上明白了赵武的意思,赵武这是要让新铸造的钱币具备一种砝码的职能,并借此向全国推广新的度量衡,用来衡量重量。子产闲闲的插话:“你这新的度量衡会是“克”吗?以后会加上千克的斤、千斤的吨吗?”子产说的这些,都是以前赵氏私下里流行的重量度量衡。

赵武望向子产,笑着问:“郑国的公子这个时候来拜访我,可有什么教诲我的?”

子产神态轻松:“昨晚在宫城,你告诉我回头再商议郑国伐陈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也算是“回头”了。”

子产这是打算采用牛皮膏药战术,赵武却不愿意上当,他嘿嘿笑着说:“我晋国正在确立各个官职的权力与职责,其中,《对外国际关系法》由士瑕管理;对内法律执行,由叔向担当,公子侨问的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找士瑕商议。”

子产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他把目光转向了赵武桌子边的一个模型。那个模型很奇怪,似乎是两座山梁之间架了一个桥梁,子产细细打量了一下,随口问:“刚才在我前面出去的人打扮的像个学生,那些人难道是赵城学宫的学生?”

赵武顺着子产的目光落在那个模型上,心不在焉的问:“我听说你在郑国的时候,有大臣诉苦说:郑国人到乡校休闲聚会,议论执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坏,这让执政的官员非常难堪,他们认为郑国国内应该维持一个中心:国君;维持一个声音:官员的声音,而不应该允许国民随意谈论国政,国民也没有权力谈论国政。为此,有人建议拆除所有的乡间学校。”

子产昂首回答:“没错,是有人向我这样建议了。但我认为,人们早晚干完活儿回来到乡间学堂聚一下,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所以乡间学校是我们执政的导师,我们干嘛要毁去百姓的议论,以至于让我们偏离指导呢?”子产在这番话中,还谈到俩个成语: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子产不毁乡校,确实是一项善政,但仅此而已。齐国的“稷下学宫”也比较崇尚谈论国政,但他们最后只沦为空谈而已,你知道为什么?”子产拱手:“请元帅教导我!”

其实,赵武也就是在子产面前可以装长者。他现在是元帅,但依然是晋国六卿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不过他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了其他人。但经过这么多年来官场锻炼,赵武已经成熟起来,以至于晋国其余诸卿虽然年长,也不自觉的礼让赵武,在他们礼让的时候,他们已经忘记了赵武的年龄。唯有在子产面前,赵武才能从里从外的感觉到自己的年长,而子产的成长,确确实实让他感到自己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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