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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396)

赵武说到打算给赵成娶韩氏的时候,智娇娇已经嘟起了嘴,眉毛扬得老高,但等到赵武安排好二儿子赵午,她的眉毛缓缓的放下,欢快的插嘴说:“不知道韩氏需要什么聘礼?”

韩起大嘴一咧:“赵氏如今富足啊!论起来赵氏的领地面积算是国中第一了,而原先的小贵族魏氏,自从拥有曲沃之后,他们的领土算是国中第二了。我韩氏贫穷,本打算要上个三千里之地作为聘礼,但我有一个想法:刚才武子说矛和盾,我突然想到,韩氏向来以擅射著称,如今大家都配备了弩弓,我韩氏的擅射显不出特长来,故此,恳请赵氏用床弩的设计图,再加上一千里的封地,三百户属民作为聘礼。”

女人都对财产比较敏感,智娇娇尤其喜欢计较陪嫁啊!骋礼啊!的价值。她赶紧问:“我赵氏用床弩设计图、一千里土地,三百户属民做聘礼,韩氏的陪嫁是什么?”

韩起两手一拍:“我韩氏穷啊!你瞧瞧我这袖子,我的袖子磨破了,却连更换的衣服钱都没有,所以……我韩氏有什么看得上的,你只管拿,别跟我客气。”

韩起扯起袖子,倒让赵武想起了韩起的父亲,他闷闷的说:“阿起哥,若是韩伯还在,他不会扯起破烂的衣袖,向人诉苦。这身破烂的衣服他穿在身上,仿佛天下最华丽的衣衫, 他从不以自己的衣衫褴褛为苦。”

赵武谈起了韩厥,韩起赶忙带着儿子避席而立,拱手:“我阿起遗忘了父亲的教诲,惭愧啊!”韩起嘴上说惭愧,但他的神色并没有多少触动。晋国现在霸业稳固,公卿当中已经出现攀比奢侈的风气……当然,这股风气是由赵武引起的,谁让他把房子建的美伦美奂呐!

如今,晋国公卿之间不再以艰苦朴素为美德,连国君都想着盖新房子,想着奢侈享受。相较之下,韩氏在这场家族竞赛中确实落伍了。与之相较的是,魏氏获得了栾氏的领土,奠定了此后战国时代魏国的领土基础。韩氏还是原来的领地,经过连年的战争,韩氏的领民已经不是原来的领民了,他们的家族武士伤亡惨重,却一无所获。而且,他们最大的伤亡是曲沃内战造成的。

赵武同情韩氏的衰落,晋国公卿之间的争斗是不进则退,韩氏的实力已经跌落到六卿当中的下游,所以赵武也不打算过度煎迫,他轻描淡写地吩咐智娇娇:“今年天下大旱,而且早情如此严重,明年保不准还要继续旱下去,在这个困难时期,韩氏的陪嫁少,也就算了吧!你瞅着什么东西抵值,随便拿一点就行。”

智娇娇两眼发亮:“昔日韩伯曾被先君悼公赐给鼎器以及乐师。丝竹歌舞……我看不要多,请韩氏拿一套编钟来做为陪嫁,就已经足够了。”

韩起嘴里发苦,做一套编钟,既需要搜集大量的蜡做模具,也需要大量的铜,而且需要专门的技术。要将每一支编钟调整的符合音律,这玩意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高科技,在这个春秋时代,除了几个特殊的专业人才,谁能完成铸造编钟的技术活。而且编钟体积庞大,总重量以吨计算。在春秋这样恶劣的运输环境下,光是运输这套编钟就要耗费巨大。韩氏因为韩厥的功劳,被国君赏赐一套编钟,这相当于韩氏的祖传之宝,智娇娇这一开口……这套编钟确实可以抵偿韩起索要的聘礼。

但韩起不能不给,他苦笑半天,自嘲的说:“娇娇可是从不肯吃亏呀!”

赵府宴会正在进行的时候,齐国国君齐庄公在邾国旧领接到消息,说赵武已经在鲁国接受鲁国国君的宴请,听到这个过时的消息,齐庄公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赵武子既然已经抵达了鲁国,那么我等就可以动身回国了,再也不用担心路途上被赵武子偷袭。”

齐国的猛士们喜极而泣:“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回国了,太好了!这些天来,我们天天躲在邾国不敢出城,生怕一离开坚固的城池,被赵武子像袭击楚王一样中途拦击。现在已经确定他到了鲁国,那么他的军队离我们至少一千里,咱们不用害怕了,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国了。”

栾鞅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他沉着眼睛汇报:“我们殿后的军队,智起已经阵亡,逃回来的士兵不及三千人,大约有五万人阵亡。战后赵武子执行什一律,当场斩杀了一万余名俘虏,将他们的头颅堆砌成武军……齐国这下子亏大了,二十万青壮啊!这需要多少年才能生养出来。”

齐庄公毫不介意:“胜利不是毫无代价的,我们突袭了晋国,攻击到了绛都之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栾卿无需心忧,你的才能寡人已经知晓了,等我回国之后,必定会重用栾卿。”

中行喜叹了口气,等齐庄公得意洋洋的准备马车去了,他低声向栾鞅抱怨:“智起的牺牲白费了。我离开智起之前,智起曾向我表示,若有可能,他会要求重新回到智氏。但他现在阵亡了,他曾经想努力拖延赵氏三天,却在头一天的战斗中阵亡,这一定是赵军攻击犀利,迫使他不得不竭尽所能,以至于当场阵亡。

赵军一天便击溃了齐国人的防御。原本赵武子有能力在战后追杀我们,但武子没这么做,反而转身回国了,这或许是看在智起的面子上,或者是不忍心让先元帅栾书绝后。面对我晋国大臣的牺牲,齐国国君毫不在意,他以为是自己的神灵保估,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追随。”

栾鞅摇头叹息:“我阿鞅岂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我们已经背叛了晋国。天下之大,我们还能去哪里?难道我们去投奔蛮夷楚国?再说,齐国在危难之中收容了我们,我们如果再度背叛齐国,恐怕天下之大,没有我们的葬身之地。”

中行喜叹气:“这是个什么天下啊!”

邢蒯闷闷的插嘴:“我们在晋国没有容身之地,难道我们做错了?现在我们处身齐国,齐国国家虽大却没有担当,虽然我们清楚的知道这点,但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这就是如今的时代,你做的对与错无关紧要,关键是你的立场必须正确,我们的立场错了,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栾鞅仰天长叹:“春秋礼仪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个乱世啊!”

栾鞅只算别人的账,没有算自己的帐。他祖父当初是军队元帅,享有“春秋第一阴谋家”的称号,他父亲栾黡把晋国所有的公卿都得罪了,而且临战私自撤退,使得晋国组织的伐秦战役半途而废……犯下了如此累累的错误,难道栾氏一点不该遭受报应?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栾鞅至今还没有这个觉悟。

此时此刻,卫国,不,现在应该说是:晋国戚地领主孙林父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前往新田城。他临行前吩咐儿子孙蒯:“赵武子允许我扩张领地,如今卫国没有国君,而我戚地的封地越大,晋国越会重视我们。现在我去新田城,是响应赵武子的召唤去新田就职。我走后你尽力扩张,邻近地区愿意投入我孙氏旗下的,只管收纳。不服的人则挑起事端,能攻击就攻击,尽量侵占他们的领地,而后派出人手接管。”

孙蒯打断父亲的话:“知道了,父亲总是唠叨。父亲,赵武子急着催你去新田城做什么?”

孙林父是老狐狸,他虽然眼光不准,老是扶持了不该扶持的国君,但他的政治阅历还在,抛去了对“君权神圣”的狭隘性,孙林父看问题可谓一针见血:“嘿嘿,赵武子战败齐国之后,连打扫战场都顾不上了,把那事委托给懦弱的鲁国人,而后匆匆回国,我猜一定是晋国国内有了变故。

如今赵武子进入晋国国内,而后给我发邀请,这说明他已经有了必胜把握……我看晋国这次又要进行卿位调换。嘿嘿,谁会想到,一贯嚣张的范匄,这会儿竟然栽倒在向来仁厚、不牵扯家族争斗的赵武子手上。父亲这次去新田城,为我戚氏(孙林父进入晋国体系后,以封地威为姓氏)争取地位。我儿只管把威氏守好,或许若干年后,我戚氏也是大国上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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