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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394)

范鞅暴躁的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跳脚谩骂赵武。稍停,另一位家臣匆匆跑了进来,汇报:“我去了魏氏府上,魏氏家臣回答说:家主魏舒已经去了太庙,不过他收下了我的信件,答应给传递。”

范鞅急着问:“你去魏氏府上,门口的卫士是否派人尾随?”那位家臣回答:“自然派人尾随了,但我想魏氏与赵氏关系也不错,他们恐怕不会刻意阻止,所以我大摇大摆的去了魏氏。”范鞅连胜称赞:“好,很好!你办事得力!”

眨眼间,又一名家臣跑了进来,汇报说:“各大领主已经散了,我刚才看见各家族的旗帜都从太庙出来了。赵武子的旗帜直接去了南门,大约是回府了。”范鞅连声催促:“那就再派人手,快去中行氏、魏氏府上联络。”

正说着,一名家臣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连声说:“主上醒了!”范鞅顾不得了,他转头向范匄屋里跑去。

范匄屋里点着许多烛火,让屋内的气温显得很燥热,空气中除了蜡烛燃烧的烟味外,还有浓重的香料味,以及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范鞅窜进来的时候,范匄正被人扶着,小口小口的喝着肉汤,见到自己儿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的说:“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闲着没事待在府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多走动,多联络公卿大夫吗?”

范鞅连忙汇报:“赵武子回来了。他一进城就宣布全城警戒,还调遣了武卫军一个旅在我们家门口,堵住了前后门。虽然人员进出并不禁止,但戒备的很严。”范匄目光闪了闪:“他是想对我们动手!”

范鞅回答:“没错,我听说他召集各家族献俘太庙,唯独不来我们府邸,连通知一声的样子都没有做出来,我看他是打算下手了。我真是小看了这个人,一向以来,我看他总是回避我范氏的锋芒,甚至宁肯躲在国都之外,我以为此人生性软弱,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狂妄,胆敢向我们范氏动手。哼,没想到我范氏日夜提防,却栽在这个从不参与家族争斗的赵武子手心里!”

范匄眯起眼睛,似睡似醒的沉默了许久。范鞅不敢惊扰他,不知过了多久,范匄睁开昏沉的眼睛,缓缓的叙说:“我刚才回忆了一下,仿细回忆了一下赵武子一生的经历,分析此人的性格,这才发觉,此人做事从来就是胆大包天,狂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他总是能做成!想当初,他第一次参加鄢陵之战,就敢带领千余人单骑走马追击楚王,他成功了!当初我在军营里,听到他去追击楚王,直笑这位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却带回来一个师的楚军俘虏,还斩杀了天下第二将潘党。

后来,先国君欺负他弱小,屡次派他担当断后,然而无论形势多么危急,他总能完好无损大摇大摆的返回国内,他总是成功。攻击陈国,攻击顿国,攻击郑国,他每战必克。发动家族报复,他灭了一个中山国。这个人啊!一旦动手,他总能成功。这已经不是狂妄了,我确实小看了他,以为他躲在国都之外,是回避我的威严,避让我的权势,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从来不软弱,他只是没有找到突袭的机会。”

范鞅撇了撇嘴:“这小子这次只是侥幸得手罢了,如果不是父亲伤重昏迷,约束不了卿大夫,哪会让他找见机会,将我范氏囚禁在府中。”

范匄咳嗽了一声:“没错,他这次是一次突击,突击的我范氏措不及手。但你以为,如果我还能够管事,便不会让赵武子突击得手了吗?赵武子,果然不愧是晋国最锋利的矛,他总能找见机会突击下手,如果我这次健康完好,也许赵武子会继续忍耐,绝不会发动突击。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擅于把握机会。而我范氏却无法每日警惕,年年岁岁警惕他的突击。所以,真实的状况是:我范氏早晚有一天,会因一时的疏忽被他突击得手。这事不发生在今天,也会发生在明天。”

范鞅连忙问:“现在怎么办?”

范匄回答:“从曲沃回来后,我就在琢磨,我范氏这次恐怕树敌过多,引得国内卿大夫一片怨恨。原本我计划回国都后就隐退,而后扶持你上来,如此,国人对范氏的怨恨则归于老夫,你只管引领范氏家族继续前进。赵武子这一手过后,正好我范氏顺势而为,有了赵武子的逼迫,国人或许会稍稍同情一下范氏,如此,他们的怨恨也能减轻一点,好得很!”

范鞅想了想,小心的问:“如今赵武子把我们堵在府中,父亲若想隐退,赵武子会肯吗?”

范匄点头:“他会肯的,赵武子上位以来,总是反复强调赵氏祖宗之法,他赵氏以执法严谨著称,老夫当政以来,并无罪过,剿杀栾氏,那也是遵从国君的命令。我范氏既没有触犯法律,赵武子凭什么动手?”

范鞅也明白了:“听说赵武子回府了,我这就去他府上责问,问问他献俘太庙,诸卿都邀请了,为什么独独缺少我范氏?”范匄摇头:“不要去问,等他来。”范鞅嘴硬:“为什么,父亲是元帅,是执政,献俘太庙,凭什么不让我范氏领衔?”

范匄的手有气无力的扬了起来,想敲打一下儿子,喘息片刻,他又把手放了下来:“儿子,他哪里是想要献俘太庙,赵武子只是借助这个机会,让各家族表明态度。各家族首领一定明白赵武子的意思,所以他们都回避了我范氏不在太庙的事实。你去责问,说不定引得赵武子撕破面皮。”

范鞅还要辩解几句,刚才他派出去的几位家臣返回来汇报:“派去中行氏的人回话说:他们宗主已经安歇了,门口守卫没有让我们派去的人进;魏氏也用相同的理由打发了我们派去的人。”

范鞅跳脚谩骂:“我们为了魏氏,不惜拒绝了中行氏对曲沃的要求,他魏氏现在一口吞下曲沃,竟然对我们如此忘恩负义。”

范匄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没错,这才是赵武子发动的理由。我们因曲沃的归属,让中行氏与魏氏之间闹起了矛盾,如今范氏已经孤立无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身体好,还能管事,恐怕赵武子也会动手的。”一阵寒流从范鞅头顶浇下,他喃喃自语:“没错,我们已经失去了中行氏与魏氏。”

中行氏与魏氏此刻并没有睡下去,他们甚至不在自己的府邸。两人回府后,稍稍一琢磨,赶紧驾起了马车直奔赵武府上,一方面他们想用积极的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躲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范匄受了箭伤。”中行吴老实的向赵武汇报:“围攻曲沃的时候,一名栾氏勇士,嗯,大约是栾鞅吧!他射伤了范匄。事后范匄隐瞒伤势,不让人知晓。但他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最近伤口化脓,常常昏迷不醒,范鞅忙着照顾他父亲,倒是很少出来花天酒地了。”

魏舒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个消息,他惊讶的说:“居然是这样,我说范匄在曲沃战后身披重甲巡视军队,说话常常咳嗽不停,原来他是用重甲掩盖伤势。怪不得范匄在曲沃战后,做事低调了很多。”

赵武笑而不答,他平静的转向中行吴:“很抱歉啊!这次与齐国交战,智起领军断后,混战中,智起阵亡。中行喜则提前跟着齐国国君返回了邾国。我失手杀了智起,不忍再对中行喜下手,便放齐国国君逃回了齐国。”

中行吴脸一红,答:“中行喜与栾氏交往密切,当初元帅想要处置他的时候,是我没有庇护好中行喜。”

实际上,中行喜的出逃还牵扯到中行氏家族内部的庶嫡争权。赵武当然不会揭开这个伤疤了,他淡淡一笑,回应道:“智氏这几年托庇于我的旗下,我也没能庇护好智起,倒是惭愧了。”

中行吴赶忙表态:“智起逃亡到了齐国,为了掩护齐国国君而断后,他的死是勇士的死,对得起智氏男儿的称号,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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