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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284)

“没有战车,竟然没有一辆战车?!”中山国左师惊愕的看着赵兵走向预设战场。此时,中山国城门大开,一辆辆战车鱼贯驶出城门,在军官的指挥下步入战场……与晋国军队的整齐有序相比,中山国的军队简直像一群羔羊,乱哄哄的,丝毫见不到任何组织性。日进中午,赵兵最后一面军旗进入战场预定位置,中山国的军队还没有排列好队伍。

中山国左师懊恼、愤怒、无奈的招呼自己的御戎(车夫)上前,他单车来到两军阵前,大声宣读着精心准备许久的战争宣言:“我狄人长久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诸神可以作证,我们的祖父出生于此,我们的父兄在此劳作耕耘,这片土地是诸神赐予我们的,是祖先留给我们的。

晋军没有仁义,他们从远方而来,在我们的村庄附近搭起了简陋的棚子。我的兄弟姐妹可怜他们孤苦,送给他们食物与柴草,让他们渡过寒冷的冬天。第二年春天,又允许他们在我们祖先的土地上播下种子。但秋天里他们收获了,我们的兄弟姐妹赶过去祝贺,他们竟然说我们骚扰到他们了,所以他们要拆毁我父兄的家园,把曾经好心帮助他们的邻居变作自己的奴隶。他们忘了,当初是谁周济他们的。他们忘了,当初是谁允许他们播下种子的?今日,晋军抵达我们城下,居然想对我们问罪,是可忍,孰不可忍?”

背后,中山国的军队山呼海啸般愤怒狂叫:“是可忍,孰不可忍---战!战!战!”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赵武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走出晋军阵线。这次他骑着马,取得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不过他依旧忘不了左潘党、右英触的严密保护,而他的态度平缓而低调。

赵武冲中山国左师鞠躬,优雅的回答:“人的生命不过数十年,天地却可以永存。在人出生之前,这片土地已经存在,在人去世之后,这片山川依旧永恒。所以,这天地是属于永恒的,属于神灵的,神灵并没有特地把斯土赐给某个部族,神灵是爱护百姓的,他允许贤能的人、允许勤奋而勇敢的民族发展壮大,这就是天地之道。你说神灵把这片土地赐给了你们祖先,请不要代替神灵说话,如果神灵真的这么说了,请让他出来,对我再说一遍。

昔日,我晋文公逃难,中山人收容了他,所以我晋国人一直对中山国感恩。但每年秋季,我们的农民都要受到狄人的劫掠,我们的农夫被你们变做奴隶践踏,但我们总是忍耐,希望通过交涉让你们归还被劫走的晋国野人(城市外生活的人)。但我们说的言词狄人听不明白,他们似乎只能听懂剑戈下的招呼,所以有了我晋国讨伐甲氏,灭其国占其地的举动。从那时起,甲氏属于我们晋国,天经地义。

外臣不幸,因为屡立战功被国君增封甲氏作为领地,得以与狄人毗邻而居。我身上流着狄人的血,先祖赵盾公曾娶了狄人,生下我的祖父。故此,甲氏的赤狄、白狄人尊敬我为戎子(戎狄人首领)。甲氏是我的领地,我在我的领地上行使我的领权,既符合我国的法律,也理所当然符合中山国的法律。

你刚才说你的父兄允许我的领民在我的领地上生存、耕耘,真是岂有此理!允许谁不允许谁在我的领地上耕耘,那是我的领权。谁给他们的权力,让他们在我的领地上行使属于我的权利?看来,多年以来狄人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他们依然只听得懂剑戈传来的声音,听不懂人间道理。即然这样,罗嗦什么?只管动手吧!”

赵武话音才落,田苏不管中山国左师还没有回到自己本阵这一事实,立刻发令催动了军队。

韩起觉得很丢脸,他斥责田苏:“敌军将领还没有回归本阵,你这样就催动军队,太不符合礼仪了。”

田苏满脸得意的笑,他指了指日头,提醒:“马上就要正午了,我军已经列阵许久,中山国的军队还没有排列好阵型,再站下去,正午的阳光强烈,我们面朝太阳进攻,吃亏的是我们啊!再说,发动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够无耻了,何必在意“更无耻”呐!趁中山国的军队还没有列好阵型,现在攻击过去,那叫“乘虚而入”。”

韩起担心的看了看两军阵前:“武子还在与敌将交谈,现在发动了,武子不危险吗?”

田苏奇怪的看了韩起一眼:“主,你难道不知道赵武身边都是谁,我现在不担心他受人欺负,只耽心他冒失的欺负别人,那样的话,我们这次就丢人丢尽了。发动战争无耻,不等敌人列阵发动攻击“更无耻”,但人世间哪有比双方战前宣战中,翻脸下手擒人还无耻的?”

在当时,赵武确实想下手欺负人。听到自己身后军队推进的消息,他扬了扬手,摸到了自己的战戟上,准备扣下对方的战车。但潘党冷哼一声,英触手脚快,他因为无需双手持弓戒备,所以赶紧用空的那只手按在赵武的手上,难堪的劝解:“主,双方战前相互宣读宣战词,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双方答话后扣留使者,而且使者还是敌方主将,这种行为可是无耻到极限与顶点。您这么年轻就达到了顶点,今后还怎么生活?”

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劝人的吗?貌似,斩杀战争使者的行为,周瑜干过,曹操干过,此后无数名将典范干过,“我大清”更是干过不老少,凭啥我不能干捏?

赵武讪讪放下了手,中山国将领听出了赵武车右的意思,露出了鄙视的目光,他们故意不理晋军的推进,慢慢的跳下车,悠闲地推动车辕调整方向。赵武拨转马头,一边快速向本阵跑,一边憨憨的说:“你不着急走啊!既然你中山国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全军加快脚步,生擒中山国左师。”

按规矩,如果对方真的被晋军包围,陷在军阵中被擒,那么不管对方是否是走出来说宣战词的,士兵们都有权活捉他,并可以在事后指责这人耍无赖,宣读完战争誓词后赖在战场不走,以拖延开战时间……听到赵武这命令,中山国的将领再也不顾愤怒了,他们慌慌张张的调转车辕,不顾形象的往回奔跑。

晋军军鼓再变,听到军鼓变化后,头彻行的士兵放慢了脚步,与此同时,攻击方阵尾部的盾兵加快脚步往前奔跑。稍停,长戟兵开始向方阵两侧移动,弓弩兵向方阵中央集中。晋军的军鼓声再变,此时,一层盾牌已经搭在头彻盾牌之上,形成一个阶梯型的斜坡,无数闪亮的戟尖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乌龟流大师赵武使出了自己的惯常伎俩:刺猬大战。

晋军原地踏步片刻,整理好队伍继续推进。此时,对面的中山国军队更加混乱了,有些中山国勇士忍受不了晋军带给他们的巨大压迫感,他们鬼叫一声,不顾军令冲出自己的阵型,义无反顾的向晋军发起绝望冲击。也有些中山国勇士高声斥责同伴,要求他们听从号令,整理好自己的队列。他们的高声嚷叫恰好掩盖了军令的传达。

任何军队中不乏懦夫,中山国军队开战前斗志昂扬,但晋国军队依靠自己严密的组织性、巨大的压迫感,摧残过数不胜数斗志高昂的军队。中山国军人做的不比别人差,但也没比别人好多少。在部分勇士向前冲锋的时候,也有部分人调转车辕向后方奔跑,还有些人虽然没有向后跑路,但他们站在原地、眼珠乱转、面色苍白、双手发抖、拿不稳武器……

“原来是群公子哥和农夫啊!”回到自己本阵的赵武不屑的挥了挥手。田苏在战车上升起的一面旗帜,而后举起另一面旗帜挥动。随着他的挥动,一直注视这个方向的军官大声下令:“弓弩兵,上箭,张弓……”

韩起在赵武身后感慨:“两支军队交战,不熟悉的人匆匆一看,中山国的军队做事礼节周到,他们反而像中原人,而我军把所有的规矩都打破了,像个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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