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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163)

“摘缨之会”的传闻大家都多少听说过,赵武这么一说,众人皆笑着响应。单婉清又羞又恼,拍了一下赵武的肩膀,责备说:“看你说的,我可是王卿之女、你明媒正娶的啊!”

楚王搞了个“摘缨之会”后,据说那位调戏楚王姬妾的武士很羞愧。后来楚庄王与晋国交战失手,有一健将独自率领几百人,为三军断后,斩将过关,而此人就是当年揩许姬油的那一位。他因楚王施恩于他,而发誓毕生效忠于楚王。事后楚王把那位姬妾赏赐给这人,以奖赏对方的勇猛。

单婉清刚才含娇带媚抱怨,也是告诉赵武:咱可是你正式的侧室,你可不能随便拿我送人。

赵武哈哈大笑,低头望向潘党,好奇地问:“说起来,曾经追击楚王的只有我们了,而在路上挡住楚王追兵的,似乎只有你潘党了。说说看,当初“摘缨之会”上,你调戏的是谁?楚王又怎么把那位姬妾赏给你了?”

潘党咧嘴笑了:“二十万大军厮杀,两国参战的辅兵加起来超过五十万,几十里地纵横的战场,一个小将想脱离本阵,找到楚王并进行保护,可不是容易事……你听那些文人胡扯,楚王当初是弄了个“摘缨之会”,但后面的情节都是文人编出来的。这样的话你也能信,你实在容易轻信的很。”

赵武有点讪讪,师修怒气冲冲:“你这厮,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上下尊卑。主上的话能随意驳斥吗?主上的为人能随意贬低吗?也不知道楚国怎么教育你的?”

潘党的眉毛竖了起来,师修不甘示弱,按剑瞪着潘党,赵武拍一拍手打圆场:“满桌的美食堵不住你们的嘴吗?老师,这厮桀骜不驯又不是从今天开始的,何必撩拨他呢?昆,好歹这也是你家主的老师,怎么一点尊重的态度都没有?”

师偃长长吸了一口气,用极其夸张的陶醉,对着满桌的食物说:“在外征战,最怀念家中的食物……啊,真香,这就是家的味道,主上,我就不客气了。”师偃这一打岔,众人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扑鼻的香味让人一时忘了争论,大家扑向了满桌的食物,汤汁淋漓的抢了起来。

师偃、师修坐在赵武身侧,等大家吃了一阵子,填饱了肚子,师修侧身抱怨:“主上,昆如此桀骜,你怎么……”

赵武轻笑:“我只用他的勇猛,其余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开玩笑,在这个军国主义国家里,潘党是赵武的护身法宝,只要他能在战场上拼死保护赵武,就算平常脾气大了一点,咱也忍了。

师修听了这话,默默的点点头,而后拱了拱手,不再纠缠。稍停,师偃慢悠悠的插嘴:“今年我赵氏的香料卖得好啊!一个香料能换来两斤金(铜)。可惜,如今大家手里谁都没有隔日的余粮。”

古代没有保鲜手段,每到冬季,由于牧草匮乏,大量的牲畜都要预先屠宰了腌制起来。这时候,香料就是唯一的保鲜手段,它是生活必需品,只不过购买它需要花奢侈品的价钱。赵氏仅仅种了几年香料,虽然种植的面积还不大,但利润已经丰厚的难以想象。可惜,连年战争把大家的家底都折腾光了,购买力不充沛啊!

“我们换回来多少东西”赵武问。

“三万奴隶,两万女奴而已。”师修遗憾的叹了口气:“各家族手中,现在除了奴隶什么都没有。为了购买香料,他们把家中多余的奴隶都拿来交换,许多人还觉得这买卖占了便宜。因为家无余粮,他们已经养活不起那么多的奴隶,卖到我们手中,还能换来珍贵的香料,何乐而不为。可他们也不想一想,战争终究要平息的,战争平息了,奴隶又从哪获得?”

赵武被师修提醒,他马上问:“真的?我记得国君答应我参与征税的分配,今年我们该享受的征税到手了吗?”

师修露出一副“忽然想起”的神情,答:“我们今年享受了郑国交纳的一成征税;另外鲁国交纳的征税里,我们享受了七成;卫国交纳的征税享受半成,这些东西已经入库了。我记起来了,秦国最近派人来了,使者还住在驿馆,主上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也不妨。”

正说着,几名侍女抬着乐器走入大厅。在春秋时代,金石音乐要凭级别享受,但丝竹不在其内。遗憾的是,这时候乐师都是显赫的大家族赡养的,是大贵族专有的享受。幸好,单婉清的家族就是这样的大贵族,他们是王的卿,虽然周室衰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婉清的陪嫁队伍中就有一班演奏丝竹乐器的乐师。

在春秋时代,家中宴客招出一班乐师来演奏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据说孔子路过周室,听到音乐的演奏,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的赞叹。所以这班乐师一出来,家臣们立刻露出崇敬的神情,屏住呼吸,仰望着这班女乐师。

丝竹声响起,这班丝竹乐队是单靖公听说赵武喜欢弹琴而特地选配的。原本,单婉清的陪嫁不如智娇丰厚,但有了这支乐队存在,哪怕单婉清除此之外身无长物,知道的人听了这份陪嫁,谁不夸单婉清光彩。因为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所以乐队出来,单婉清的表情很得意。她趴在赵武身边,指点着乐师向赵武炫耀。

一名乐师要能熟练演奏乐器,起码要十年的精心培养。在春秋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谁家里能够十年如一日的供养一个人,啥事都不干,专心练习琴艺?所以春秋时代,乐师是很稀罕的东西。也就是赵武,他见惯了各种流行音乐,反而对乐师缺乏崇拜的心情。而旁边的师偃、师修已经竖起了耳朵,耐心倾听单婉清的讲解。

赵武一拍大腿:“秦国的人来干什么?此处正好有丝竹之乐,招呼秦国的人进来也不失体面,两个老师看怎样?”

师修也跟着一拍大腿:“对呀!我们另外摆设一个席位,让秦国人与我们同贺---堂下有丝竹之乐,那些秦国土豹子见了,想必也不会嫌我们怠慢。”

秦国使节被招来了,一共三位。正使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头,留着山羊胡子。两位副使是中年人,身上充满军人气质。秦国正使满意的看了看两边罗列的女乐师,而后冲赵武拱手:“赢武,我秦国赢氏听闻你接掌晋国赵氏家业,一直想来祝贺,可惜道路遥遥,以至于现在才来,在下秦国宗正赢颂,为赢氏某某代家主,特来为赢氏贺。”

“赢武”是赵武的正式名字,他本姓“赢”,赵武只不过是一种尊称。但这种尊称却是他的正式名字。在晋国,没人敢当面叫他“赢武”。因为在古时,连名带姓称呼一个人是一种侮辱手法,除非这个人是他的家族长辈。

听到“赢武”的称呼,师修、师偃坐不住了,他们连忙站起身来向秦使拱手。看见赵武依旧坐在那愣神,他们赶紧一拉赵武,示意赵武上前答谢。赵武还没有回味过来,依旧看起来呆呆的,师修赶紧解释:“家主幼遭罹难,对本族的事情不太清楚,是我们教育疏忽,请宗正大人见谅。”说罢,师修转过身来,低低的吩咐:“秦国公族与我赵氏同出一族,原先互相问候不断,近年来双方断绝音信,如今重新接上关系,请主上不要怠慢。”

赵武在师修的指点下,一板一眼的答谢了秦使的问候,稍后扭头问师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是赢氏宗正?”

师修低声回答:“使者初来,只说是秦王的使节,也没有说他是赢氏宗正?”

赵武又问:“我们跟秦国关系很好吗?这样做被允许吗?”

师修低声回答:“韩氏领地靠近周室,故此韩氏一向与周室亲密;魏氏与秦国关系也不错,也与卫国交厚。过去我赵氏与秦国关系密切,即使秦国与我们交战期间,国君的使节也是通过我赵氏与秦君沟通。这是惯例,没什么允许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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