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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161)

师偃虽然不满,但他承认赵武说得对:百姓进入山林打猎、伐木,侵犯了赵武的利益。而赵武保护百姓的利益,反过来,他有权要求百姓尊重领主的利益。至于是用哄骗、还是威胁的方法提醒、警示百姓,这似乎也属于领权范畴。想通了这点,师偃不情愿的、同时也是一丝不苟地,开始执行赵武的封山计划。

时间慢慢过渡到次年春。这期间,楚国继续围攻陈国,这是楚国历史上第一次跨年度的战争。为了彻底征服陈国,南方的楚国人在隆冬的天气依然坚持攻打陈国的都城。陈国人迫不得已,求援的使节一拨接一拨,在陈国使者连番的催促下,晋国国君不得不下达了征集令,带上中军与下军出击。

国君临出国门的时候,赵武还没有返回赵城。悼公坐在战车上,眺望赵城的方向,遗憾的向韩厥说:“自寡人登位以来,忙忙碌碌,一直闲不下来。本想这次我们已经称霸了,或许寡人有时间与武哥打几场球,没想到,寡人终究是没这个机会了。”

韩厥劝说:“君上,陈国距离我们遥远,终究是“鞭长莫及”的地方。这次我们出兵救援陈国,尽到了自己的义务。但陈国靠楚国太近,楚国人旦夕之间就能再度增兵,所以,今后再有这样的事,君上不如放弃吧!只要我们放弃了陈国,我晋国就能安心的享受霸主的快乐,而不必负担遥远的陈。这时候,君上会有大把的时间打球娱乐。君上,我们已经打了十几年的战争了。自从鄢陵之战后,我们每年都至少出战一次,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君上,请给百姓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吧!”

国君的弟弟杨干在一旁哼了一声,插话说:“可楚国终究没有屈服,郑国依旧摇摆不定。所以,我们的霸业并不牢靠。现在我们休息,楚国也会休息,等我们休息好了,楚国岂不是也休息好了?”

韩厥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次招揽陈国是悼公的一力主张,现在韩厥请求放弃陈国,其实就等于扫了悼公的面子。悼公是个小孩,刚登位没多久,做了几次做样子的出击,没享受到什么苦难,就轻轻松松得到霸主的地位。故此,虽然悼公少年老陈,但毕竟少年心境,不免以为成功能轻易获得。

悼公他不肯放弃。反劝韩厥说:“执政,虽然我知道维护陈国不容易,可陈国刚刚归附,我们就放弃他们,在他们的敌人全力攻击时不给予陈国庇护,那么其余的附从国该怎么看我们?我晋国的号令还会被尊重吗?”

韩厥拱手回答:“君上,我也正是担心这点,才勉强同意出兵救援的。可现在正是春耕,我们动员不起太多的兵力。臣认为,不如我们前往虎牢城驻扎,一边重新整修虎牢城,一边召集盟友,聚集更多的兵力,虚张声势,以吓退楚人。”

杨干就是那位驾战车在军营里胡乱走,而后被魏绛斩了他的车夫的那位公子哥。听了韩厥的话,他“哧”的一声:“元帅的意思是让我们装模作样,虽然打着救援的旗号,却要止步于虎牢城。虎牢城离郑国近,离陈国远,我们在虎牢城驻扎,谁会认为我们是去救援陈国的呢?”

韩厥脾气温和,受了杨干的顶撞脸上没有不满的情绪。旁边的士匄(范匄)年轻,脸上已经掩藏不住厌恶的表情,但他能忍。

栾黡则根本就是一个从不顾忌别人的家伙,他一翻白眼,回答:“我军连年出战,且不说士卒疲乏吧!举国青壮不得不持戈战斗,照顾不了自己的农田,粮食不足我们年底吃什么?战斗是要死人的。如今阵亡的士兵家中的田地无人耕作,连年战斗使我们国中的青壮越来越少。现在楚国人从去年秋攻击到今年春,楚国人已经动员了全国的军队,但我们晋国只出动了两个军,真要跟他们硬碰硬较量,牺牲的还是我晋国的人口,你没有领民不顾忌伤亡,我还心疼呢?”

听了栾黡的话,杨干撇着嘴,冷笑着说:“楚国人能够动员全国的军队,为什么我晋国就不能动员全国的军队?”杨干被魏绛处罚后,军人们非常看不起这位不知深浅的公子哥,他在军中的威信一落千丈。如今,别说栾黡这位下军将领,连军中一名普通的小军官都可以无视杨干的存在。杨干少年气盛,自然想扳回这种情况,大家越是轻视他,他越想表现。所以,只要大家赞成的他就反对,反之亦然。

栾黡哼了一声,根本不屑继续跟杨干争论,士匄忍了忍,耐心的解释:“杨子,智伯当初献计三军疲楚,正是希望我们用微小的代价与楚人硬耗下去。楚国是大国,且地处南方,要想征服很难,我们只有通过各种努力让楚国人放弃,让他们没有力气与我们争夺霸主,这样,才能巩固霸主地位。要知道,我们前面屡次称霸,哪怕是(晋)文公的称霸,楚国也没有屈服,没有向我们纳征,他们只是放弃争霸了而已。现在我们要求的就是他们放弃,仅此而已。”

看到杨干不以为然的态度,士匄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解释:“与楚人死斗,胜利了,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征款;万一失败,那些原先向我们交纳征款的国家,反而动摇、投靠楚国。所以这是一场只有损失,没有收获的战争。也是一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争,我们必须用最小的代价,争取最后的胜利。

在这种情况下,楚人动员的兵力越多,耗费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而对于我们来说,用最小的代价,引得楚国不停的消耗自己的国力,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所以韩伯说的对。我认为我们应该进驻虎牢城,打着修缮虎牢城的名义,催促盟国派兵助战,借汇集盟友的名义,在虎牢城摆出迎而不发的姿态,让楚人进退两难,这才是正确的手段。”

杨干鼻子里面直喘粗气,他真想反驳士匄(范匄)的话,但范匄号称是“魏相之后,晋国第二个才华(这里的才华指嘴上功夫)的人”他说的话滴水不漏,把所有人都恭维到了,又没触怒杨干,他所揭示的理由,充足到让杨干找不出反驳的借口。”

悼公在一旁摆了摆手,阻止了杨干的动作。其实悼公早已经发现周围的人全把杨干当空气,在这种情况下,范匄肯耐心向自己的弟弟杨干解释,悼公觉得范匄做人已经很亲切了。他不想自己的弟弟不知轻重得罪了范匄,所以插嘴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寡人也没有异议,大军前往虎牢城进发,我们且在虎牢驻扎,以便重修虎牢城。”

杨干哼哼说:“武哥做事向来精细,他修的虎牢城,怎么可能只过一年,就残破到需要修理……我听说虎牢现在是一座大集市,人来人往的,繁华无比。列国商人都纷纷以虎牢城为货物中转站。栾军将,我听说你去年驻扎虎牢城,一年里光收税收了不少,是吧?”

栾黡是个属炮仗的,杨干一撩拨他就跳了起来,直着嗓子吼:“我怎么了?当时,我在虎牢以下军一支军队独抗郑国,容易嘛?再说,我在虎牢城收到的税,也上交了君上一半,我只拿一半的税款,却要驻扎在虎牢城日夜提心吊胆,难道这笔钱我不该拿吗?”

韩厥一摆手:“栾军将,先驱军似乎有喧哗,你去处理一下。”栾黡还想跳腾,士匄一把揪住他,低低的说了几句,扯着他往先锋军走。

杨千嘴唇蠕动,想说什么,悼公严厉的瞪了他一眼,令他住嘴。

其实,杨干想说的是:人家武哥半支军队驻扎在虎牢,还修建了一座虎牢城,也没听武哥叫苦与抱怨。等到虎牢修建好了,集市建设完毕,各国的商人都跑来了,你栾黡伸手摘桃子,好意思喊苦?

杨干住嘴了。韩厥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坐在战车上闭目养神,身体随着战车的颠簸而摇摆。韩厥不说话,悼公也觉得无话可说,于是他也保持着沉默,一路向虎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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