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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103)

子重扫了一眼赵武,脱口而出:“竟然是个娃娃。”

赵武欠身回答:“晋国外臣赵武,如今年已弱冠,奉寡君的命令在此地坚守,如今坚守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军即将撤退,故此我不能留在此处亲自拜候楚君,请令尹(楚国执政)代外臣向楚王致以问候。”

楚国令尹摆手:“等等,你是赵武,那么潘党埋在何处?寡君很是想念潘党,想将他的尸骸送回祖地安葬,但晋国方面却对这件事闪烁其词,今天幸而遇到你,请赵武子给予指点。”

赵武行礼回答:“当日追逐南北,外臣实在忘了潘党具体的埋葬地点,请允许我回去后再派家臣寻找。当然,我将按照合适的礼仪,送回潘党的尸骸。”

子重说话的工夫,楚军营地又驶出四辆战车。这四辆驶出的战车上,坐的全是大牌,公子成、公子申、公子寅再加上郑国执政子罕。

郑国执政子罕首先开口,他细细打量了赵武一眼,感慨:“难怪,我说晋国一支孤军怎敢如此大胆,大摇大摆的坚守在此地,原来是击杀了潘党的赵武,我家田里的麦子好吃吗?”

“好吃!”赵武老实的回答:“你家的农夫也不错,又老实又听话,既踏实又肯干,我很满意。我听说你还有另外的麦田,麦子长势很不错,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

赵武回答的时候满脸纯真,纯真的令楚国三位公子与子罕自己都爆笑起来。他们早听说在鄢陵之战中,赵武派遣士兵收割了子罕的麦田,并打着追捕残敌的旗号,将子罕家的农夫劫掠一空,现在看到赵武一付憨厚老实相,有问必答的,让他们乐不可支,放声大笑起来。

令尹子重憋不住笑的追问:“赵武子,你若知道了子罕家另外的麦田,是不是又要去他家收割麦子?可惜你可来晚了,现在都冬天了,子罕家的粮食已经送入他家库房,要想再吃到郑国执政的麦子,除非你攻破郑国国都。”

赵武依旧是一副老实相:“那么麻烦,就算了。我的兵少,现在又冻又饿,也打算撤了,你们要追击吗?”

子罕阴着脸不回答,楚国令尹子重拱手:“不送不送,你既然这么老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军已经无力追击了。”

赵武叹了口气,充满遗憾的说:“可惜,我本来想打个反击,再顺便捞点油水,既然你们不追了,那我只好这样空手走了。”

楚国三公子一起拱手:“赵武子,一路走好啊!”

“瞧我的狗屎运啊!真连我自己都要嫉妒!”路上,赵武连连晃着脑袋感慨:“原本以为在冬天迎战楚国十万大军,会是一场代价惨重的突围战,没想到人家如此礼貌,我们就射了一轮箭,便完成了阻击任务,好运气啊!”

赵武不知道,此时,在他身后,楚军与郑军直呼侥幸。因为他撤走的时候五千私兵把装备的板式铜甲披在了身上,摇身一变成为了铠甲骑兵。他空出的战车则由一万弓箭手驾驶,赵氏战车走的是轻便灵活路线,故此,他撤走时的动作快捷吓了楚军一跳。

“诱敌,一定是诱敌。”楚国令尹子重判断:“这支队伍全身金甲,在雪地上移动如此灵活,它是专门来对付我们的。晋人不知道藏了多少这样的军队,万一我全军出击,这支军队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成赞同子重的判断:“没错,对方全是甲士。且各国服装都有穿,一定是各国将精兵集结在一起,交给赵武统领,以便杀我军一个冷不防。”

郑国执政子罕也慎重起来:“对方以弓弩手为主,这是要乘我军出击的时候拦路埋伏,以弓弩对付我们在雪地上移动缓慢的步兵。奇怪,晋人既然有这样的埋伏,又怎会让我们看穿?”

“有阴谋!”子重神色凝重:“晋人一直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秘而不宣,有传闻,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守一件武器的秘密,但后来晋人公布了“弩”的存在,为什么还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避而不谈呢?阴谋!绝对是天大的阴谋!”

公子申不以为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初,连潘党都没能挡住赵武多久,这小娃娃的手段可想而知。晋人对这事隐秘不谈,现在又让赵武最后退却,当然有诡计。可只要我们坚守营垒,绝不出击,任赵武有通天手段,难道还敢来进攻我们十万大军的大营?”

“没错,坚守!”子重恍然:“我们一定要坚定守住大营,任他千条诡计,我自岿然不动,他又能奈何?”

齐策目视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赵武顺着齐策的目光望去,从他们脚下一直往地平线尽处延伸,都是晋军走过的脚印,那脚印消失在地平线尽处,仿佛在洁白的雪地上划小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国君去年就想对三郤动手了,现在回去后,你猜会怎样?”齐策沉思着询问。

“我不猜。”赵武坐在战车里,他的战车轻便,所以不用士兵推车轮。此时,他的御戎是“天下第二”的潘党,国中有名的智者齐策是车右。赵武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又熬过了一年,我只想快点回去。”

齐策慢悠悠的说:“国君两年出战四次,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君上连续丢面子,心中一定格外敏感,此时,没有人撩拨他还则罢了,若随意招惹,我怕……”

赵武没有听见齐策说什么,他眺望远处说:“地平线尽处就是我家庄园“原”地,我们在那里可以好好休整几天,这次军中管事的是我,我可以命令全军多休整几天。嗯!练了整整一年弹琴,到“原”地后可以找一找孙周,跟他一起弹曲唱歌,不亦乐乎啊!可惜我以前是个乐盲,不然,沧海一声笑,高山流水,都是合适的曲子啊!孩子们,路上看到鹿,记得给我射一头。”

原地,急不可耐的东郭离好不容易见到赵氏大军。他小跑着迎上赵武,低声汇报:“主,士伯(士燮)最近去世了,国君三天前经过这里,接到消息就急忙离开新军,加快脚步赶回国内。”

齐策一笑:“机会来了。士伯去世,国中卿位必然调整。主上两次出战:上一次是独立追击;这次是独立阻击,如此大功,这次卿位调整,怎么也能轮上一个大夫的职位吧!主上,请允许我提前赶回,替主上在公卿中奔走一番。”

“没必要。”看到“原”地庄园,赵武心中已急不可耐的拨弄琴弦了,他不以为然的说:“当下,我上头还有多少人压着,士伯、魏相的才能又岂是我能比拟,还有栾书的儿子栾盈、栾黡;韩伯的孩子韩起。这一大堆的人压到头上,论资排辈等我出头,早着呢!所以咱不急,咱有的是时间,且先逍遥一会儿,安安心心的做个小领主,潜心发展自己的势力再说。”

驾车的潘党也笑了:“我听说赵氏全盛的时候有三块封地,领下百姓约百万。当时晋国有六军,赵家私兵能凑齐两支大军,但现在赵氏人不足五万,大多数还是新释放的奴隶。我看小武说得对,赵族再埋头发展十年,或许能与魏家三兄弟一争长短。要想人重视,自己的拳头就要硬。”

齐策跺着脚,神色焦急:“主上,一个人成年需要二十年养育,赵氏十万人口,即使现在的人口翻一翻,也依然恢复不到旧日光景。如果我们只顾在内部挖潜力,要耐心等待二十年才能出头。如果只是等待人口自然增长,家族才逐步发展,还要我们这些家臣干什么?我们的作用不就是:不走平常路,让主上尽快达到目标吗?”

东郭离听了半天,这时插话,他一边拱着手,一边说:“主上虽然不争,可也得允许我们这些家臣努力一下吧!主上,齐策说得对,请你允许齐策先行赶往国都努力。”

赵武无所谓的点点头,回答:“好,你去,尽人事,听天命。”

有了赵武的这句话,齐策毫无顾虑,“林虎,听令!给我准备辆轻车,你来驾车,找骑兵护送,送我尽快赶往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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