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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又转身坐好。

下了缆车,老师们简短交代要量力而为、不要逞强、记得在烽火台碰头。

我向远处看,长城蜿蜒于山嵴之上,像一条待飞的巨龙,随时准备破空。

往左右一看,两侧城墙高度不一、形状也不同。

高亮说呈锯齿状凹凸的叫堞墙,高约一米七,刚好遮住守城者,这是抵御外敌用的,堞墙有巡逻时了望的垛口,垛口下有可供射箭的方形小孔;矮的一侧只约一米高,叫宇墙,就像一般的矮墙。

「宇墙做啥用的?」

暖暖问。

「巡逻累了,可以坐着歇会。」我说。

「别瞎说。」

暖暖说。

「人马在城上行走,万一摔下城了可糟,这宇墙是保护用的。」高亮说,「而且宇墙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道券门,门里有石阶让士兵登城下城。」我用尊敬的眼神看着高亮,「来北京后,我没事就来爬长城。」他说。

我们一路往北爬,坡度陡的地段还有铁栏杆供人扶着上下坡。

顺着垛口向外看,尽是重迭的山、干枯的树、杂乱的草,构成一片荒凉。

每隔几百公尺就有方形城台,两层的叫敌楼,上层用来了望或攻击,下层让士兵休息或存放武器;一层的叫城台,四周有垛口供巡逻与攻击。

高亮说现在叫的南四、南叁、北叁、北四楼等,都是敌楼。

「我们要爬到八达岭长城海拔最高的北八楼。」他说。

暖暖毕竟是女孩子,体力较差,偶尔停下脚步扶着栏杆喘口气。

有时风吹得她摇摇晃晃,高亮说这里是风口,风特大。

「如果是秋冬之际,风特强、天特冷。那时爬长城特有感受。」他说。

我们现在一身轻装,顶多带瓶水,还得*栏杆帮我们上上下下;而古代守城将士却是一身盔甲、手持兵器,顶着狂风在这跑上跑下。

每天望向关外的荒凉,除同袍外看不见半个人,该是何等孤独与寂寞。

想看到人又怕看到人,因为一旦看到人影,可能意味着战事的开端,这又是怎样的矛盾心情?

「如果……」「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

暖暖打断我,接着说:「到那时长城就可以含笑而塌了。你是不是想这样说?」「嘿。」我笑了笑,「你休息够了?」「嗯。」

暖暖点点头。

高亮体力好,总是拿着一台像砲似的照相机东拍西拍,不曾歇腿。

我和

暖暖每到一座敌楼便坐下来歇息喝口水,四处张望。

城墙上常看见游客题上「到此一游」,台湾的风景名胜也常见到此一游。

看来《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真是害人不浅。

记得大学时去过的民雄鬼屋,那里竟然也到处被写上到此一游。

有的同学比较狠,签下到此一游后,还顺便写上老师的地址和联络电话。

「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当人。」写完后,他说。

我起身看看墙上还题些什么字。

「我到长城是好汉!」这个俗,搞不好有八千块砖上这样写。

「我要学长城坚强屹立千年!」坚强是好事,但要有公德心。没公德心而屹立千年,就叫祸害遗千年。

「小红!我对你绵延的爱就像长城!」被爱冲昏头所做的煳涂事,可以理解。小红帮个忙,甩了他吧。

「我的xx比长城长!」「马的!」我不禁脱口而出。

「咳咳……」瞥见

暖暖正瞧着我,脸上一红,「我失态了。」「没事。」

暖暖说,「你骂得好。」「我还可以骂得更难听喔。」「骂来听听。」我张开嘴巴,始终吐不出话,最后说:「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再往上爬了一会,终于来到烽火台,这里地势既高且险、视野又开阔,如此才能达到燃放烟火示警的目的。

大约有二十多个学生已经坐着聊天,徐驰看见我便说:「老蔡,您的腿还是自个儿的吗?」经他一说,我才发觉腿有些软。

四个老师到了叁个,北京李老师特地压后,他到了表示全都到了。

过了十几分钟,李老师终于到了。

他喘口气,点齐了人数,清了清喉咙后,开口说:大家都听过「不到长城非好汉」,但一定得爬长城来证明自己是好汉吗?你试试挑座险要的山,从山脚登上顶,谁敢说你不是好汉?或者你绕着北京走上一圈,中途不歇息不叫救护车不哭爹喊娘,这不是好汉吗?爬长城的目的不只在证明自己是好汉,看看脚下,你正踏着历史的动脉。有了长城,秦国才能腾出手来灭六国、统一中原;若没长城,历史完全变了样。你常在书上读到咏叹长城和边塞将士的诗词,那是文学的美;你今天爬上一遭,对文学的美更有深刻感受,同时你也能感受历史的真。历史就是人类走过千年所留下的脚印,你现在的脚印将来也会成历史啊。看看四周,地势越险要,越彰显长城的雄伟,长城若建在平原上,那不就一道墙呗。人生也一样,越是困顿波折,越能彰显你的价值,越能激励你向上,了解这层道理,你才是真好汉。

他说完后大伙拍拍手,李老师确实说得好。但是,太感性了吧?

北京张老师站起身,也清了清喉咙说:「我们待会一起在烽火台下合个影。合影的同时,希望同学们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烽火台永远不再燃起狼烟。」现在是怎样?感性还会传染喔。

张老师请台湾的周老师也说些话,周老师缓缓起身,环顾四周,说:「常听人说:这就是历史。这句话别有深意。我们都知道「这」的英文叫this,音念起来像「历史」,因此thisis历史的意思是……」他抬起头,望着远方,说:「这就是历史。」他说完后,我不支倒地。

烽火台即使燃起狼烟,听你一说,大概也全灭了。

最后是台湾的吴老师,他只澹澹地说:「同学们心里一定有很多感受,不吐不快。这样吧,今晚睡觉前,每人交五百字爬长城的心得报告给我。」我一听便从地上弹起身,周遭一片哀嚎。

「我是开玩笑的。」他哈哈大笑,「待会还要爬,先给你们一点刺激。」「没事开什么玩笑嘛。」我鼻子哼了一声。

「那你呢?」

暖暖问,「你又有什么感受?」「我……」「你是不是又想说索道长、长城更长,连中饭吃的面条都比台湾长,总之就是一个长字?」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搞不好还真让她说中了。

大伙围在一起准备拍照时,台湾吴老师又说:「大家把身分证拿出来摆在胸口拍照,这样才酷。」现在是拍通缉犯的照片吗?

我偷瞄身旁

暖暖手中的证件,她倒是大方转头细看我的证件。

我干脆把我的证件给她,她笑了笑,也把她的证件给我。

暖暖的证件是澹蓝色的底浮着白色中国地图,还有一栏标示着「汉族」。

「继续上路。」拍完照后,北京张老师说。

才爬了不久,看到城墙的尽头是山壁,没路了。

「这里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地方吗?」「不是。」

暖暖右手朝东边指,「是在长城入海处,山海关那儿。」「是吗?」「山海关城东有个望夫石村,村北有座凤凰山,孟姜女庙就在那。庙后头有块大石,叫望夫石。石上有坑,是孟姜女登石望夫的足迹。」「你去过?」「我听说的。」「你怎么常听说?」「我耳朵好。」

暖暖笑了笑。

暖暖索性坐了下来,向我招招手,我便坐在她身旁。

「孟姜女庙东南方的渤海海面上,并立着高低两块礁石,高的竖立像碑、低的躺下像坟,传说那就是孟姜女的坟墓。」顿了顿,

暖暖又说:「不管海水多大,永远不会淹没那座坟。」

暖暖说故事的语调很柔缓,会让人不想插嘴去破坏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