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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14)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东说:“我会再考虑一下篇名的。”大东仍然沉稳的像只乌龟,丝毫不被鹰蛇的搏斗影响。“jane,喔不,katherine。”大东微笑着,“先讨论你的剧本吧。”“我现在的进度跟上次差不多,只是加强对白的部分而已。”蛇女从皮包拿出三份文稿,一份拿在手上;一份递给大东;另一份抛给鹰男,鹰男探出右手,凌空抓住。“喂。”蛇女转头跟我说:“便宜你了,你靠过来跟我一起看吧。”‘便宜吗?我觉得很贵耶。’“嗯?”蛇女好像没听懂。‘没事。’我惊觉刚刚的话可能导致蛇吻,赶紧凑过身看她手上的稿。

于是他们三人开始讨论起蛇女写的场景、人物角色以及对白。蛇女写的故事和人物都很简单,场景不多,却有大量的对白。而她的故事果然是发生在寒冷的季节,场景几乎都少不了雪。在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总是穿蓝外套的男生和总是穿红外套的女生。故事一开头,便出现了一段话:“最寂寞的人,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他(她)会寂寞的人。”“这段话普普而已。”鹰男说。“你懂个屁。”蛇女马上回嘴。

鹰男的意见很多,虽然蛇女总是反唇相讥,但仍旧做了一些笔记。而鹰男的故事和人物明显复杂许多,主要人物是一男三女。场景围绕着男主角的成长过程,横跨的时间超过十年。“一男三女?”蛇女哼了一声,“这男的真烂。”“这样人物之间的冲突性才高。”鹰男说。“拖了十年,真是不干不脆、啰哩啰唆。”蛇女还是不以为然。“这叫结构庞大!”鹰男又尖着喉咙大声说话。

在这段时间内,我通常只扮演听众的角色,很少开口。他们讨论时很专注,偶尔有争执,但通常是属于抬杠的那种。由于明天还得上班,所以我频频偷看表。我怀疑这时候大概只有我还会在乎“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后来大东瞄到我的动作,于是也看了看表,然后说:“今天就到这吧。改天到我那里再讨论。”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呵欠。

走出那家pub,天气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喷嚏。蛇女走近我,对我说:“天气变冷了,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我吓了一跳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说:‘谢谢。’“怎么样?”蛇女又说:“你是不是有点感动?”‘嗯。’虽然我点点头,但很纳闷她这么问。“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爱情故事应该发生在寒冷季节的原因。这么简单的对白,却很容易让人感动。”蛇女咧嘴一笑,“如果我说:天气变热了,少穿一件衣服,小心中暑。你大概会想扁我吧。”蛇女说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鹰男和蛇女走后,我和大东招来一辆计程车坐回家。“他们两个人还不错吧?”在车上,大东问我。‘人还好,就是怪了点。’我说。“怪?”‘嗯。男的像猫头鹰;女的像眼镜蛇。’“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大东哈哈大笑。‘他们是不是常常争吵?’“嗯。他们分别有某种程度的偏执,但有时反而可以有互补的作用。”‘偏执?’“他们都很喜欢编剧,兴趣、工作和生活都是编剧,难免会偏执。”‘是吗?’大东还没回答我,车子已到了住的公寓楼下。

进家门后,大东直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然后说:“我和他们的生活形态很简单,而且通常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虽然也会尝试新的生活形态,不过这是因为要取得新的体验来写东西。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一些偏执。只有你,才可以专心生活。”‘专心?’我也坐进沙发。“你在生活时,根本不需考虑写东西的因素,当然专心。”‘可是我现在也在写啊。’“你只是从生活中取材,并不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大东这些深奥的话,让我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大东说。‘嗯。’我点点头,走进房门。

我回房后,便直接躺在床上。当我闭上眼睛时,隐约在黑暗中看到几双眼睛。那是小西的眼睛,还有鹰男与蛇女的眼睛。他们的眼神透着一种欲望,像是正在追求某样东西。小西要的应该是安定,而鹰男与蛇女呢?成就感?兴趣的满足?那么我呢?

我的个性是如果想事情想不出答案,就会想睡觉。所以我很阿莎力地睡着了。醒过来时,花了十秒钟,才知道自己人在台湾。再花了半分钟,才知道该准备上班。但我不管花多少时间,始终无法让头发平顺地贴住头皮。

以前不管早上起床后多么混乱,总能刚好在八点进入公司。但自从曹小姐称赞我这种天赋后,我却失去了这种天赋。太刻意追求八点正进入公司的结果,反而让我迟到了几分钟。今天特地不看手表,凭本能移动,反而又在八点进入公司。难怪人家都说:人生总在刻意中失去,却又在不经意中获得。

“早。”曹小姐跟我打了声招呼,转头看背后墙上的钟,“好厉害。”‘哪里。’我用力拉拉嘴角,露出形式上的笑容,掩饰一些紧张。“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约定?’我的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嗯。”她笑一笑,“如果以后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之间出现,我就唱首歌。但只能在这一分钟内出现才有效哦。”‘我只要早点到,然后等八点再出现,你不就得天天唱歌?’“说得也是。”她低头想了一下,“所以你不可以这么做。”‘好。’“那就这么约定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愈来愈纳闷,不禁回头问:‘为什么要这么约定?’“这样上班才会更好玩呀。”曹小姐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更好玩?’“我一直觉得上这个班很好玩,如果再更好玩一点也无妨。”‘上班会好玩吗?’“虽然上班是工作,但我还是觉得好玩。”‘是喔。’我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多步,脑中好像听到写作者最好的朋友--灵感,正在敲门。我转身跑回曹小姐的位置,跟她说:‘想不想听故事?’“嗯?”她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有个女孩为了可以天天跟喜欢的人见面,用她的声音跟魔鬼交易,从此她每天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说话,然而她总是利用那一分钟唱歌给她喜欢的男孩听。’“然后呢?”她眼睛一亮,似乎很感兴趣。‘她唱歌的时间,也刚好都在八点到八点一分,只不过是晚上八点。她每天都会唱歌,同一首曲子今天唱不完明天就接着唱,断断续续总共唱了几十首歌曲。’“真的吗?”曹小姐直起身子,“然后呢?”

‘那个男孩起先觉得很奇怪,后来不以为意,最后便习惯听她唱歌。’“结果呢?”‘有一天男孩调到日本工作,女孩费尽千辛万苦也跟了去。但是……’“但是什么?”‘男孩却再也没听到女孩唱歌了。’“为什么?”曹小姐终于站起来,身体并稍微往前倾。‘是啊,男孩在日本时也不断问她:为什么不唱了?’“那她为什么不唱歌了呢?”曹小姐似乎有些急。

“写得如何?”我正想回她话时,老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问了我一句。‘啊?什么?’我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我问你服务建议书写得如何?”‘对白还要加强。’“对白?”老总歪着头,“你在说什么?”‘没事。’我突然醒悟服务建议书不是小说,‘我快写完了。’“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记得下星期一要给我。”老总丢下这句话后,就走进他的办公室。

我也想走回我的办公桌时,曹小姐叫住我:“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婉拒。因为上班时要专心工作乃是真理,而我喜欢曹小姐勉强可以算是爱情;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爱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哦。”她有些失望,慢慢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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