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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316)

“唔,好像是寅时过后。那位公子带着人,赶了两辆马车,还有三十匹战马,说是有急事要走。

小的当时还提醒说:卯时城门才会开放。可那位公子说,他已经拿到了出城令牌,没有关系。小的看那位公子走的急,还帮忙把马牵了出去……对了,那位公子临走的时候还让我告诉几位公子:不用担心,他先回家了。还说让你们只管去洛阳,不用等他,他不打算去。”

郑宏毅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立刻甩开了那驿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裴行俨薛万彻的房间门口。

“裴大哥,薛大哥,大事不好了!”

裴行俨昨夜喝了不少酒,迷迷煳煳的走出来。

“宏毅,一大清早的,你诈唬个甚?”

“言庆,言庆他走了……”

“走就走嘛,你急什么?”裴行俨没太当回事,扭头准备接着睡。可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宏毅,失声吼道:“宏毅,你刚才说什么?言庆他,走了?”

“是啊,言庆走了!”

“他去了何处?”

“他,他,他……”郑宏毅越是心急,就越是说不出来话。好半天,他才费力的说:“他回巩县了,说不去洛阳。”

裴行俨一听,也急了眼。

他当然知道那‘投敌’的事情。并且在和谢科的聊天当中,也得知郑醒冒领功劳的事情。说实话,他顶看不起郑醒。可是……薛大将军临行之前,反复叮嘱,不要走得太快。当时裴行俨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后来才明白,薛大将军这是要为郑家,或者说是郑元寿,争取时间。

郑言庆到了洛阳,郑家想必已疏通了关系。

裴行俨虽然不太情愿,就这么放过郑醒。可他也知道,这世族之间的关系,容不得他去插嘴。

他也没有放慢速度,想着反正我把言庆带到洛阳,有没有准备妥当,是郑家的事情。

可是现在……

薛万彻也醒了,走过来一问事情缘由,也不由得眉头紧蹙。

“言庆不去洛阳?那可是陛下的意思,听我爹说,陛下还准备在洛阳,为他准备一场隆重典礼呢。他现在说不去就不去,算是什么?”

“算什么?”

谢科走过来,冷笑道:“算是打脸。”

“打谁的脸?”

薛万彻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郑宏毅苦笑一声,“还能打谁的脸,打郑家的脸呗?顺带着,连陛下的脸,也要一起打了。”

薛万彻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谢科冷笑道:“如今洛阳恐怕是满城都知道,言庆在高句丽的作为。他不去,就是表明他心中不满,不愿妥协。依我看,他不去也好,这种事情也要忍,那岂非颜面全无?

既然言庆不去洛阳,那我也不去了……反正这次在高句丽,是以言庆为主,我不过一旁辅佐。一会儿出发的时候,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我离家也有一年多了,老父想必也等的急了……”

“老谢,你又凑什么热闹?”

裴行俨也急了,“言庆不去,你也不去,那怎么办?”

“让宏毅去吧,再者说了,不是还有麦子他们吗?想必这些事情,他们去已经足以说清楚,言庆若不去的话,我去悠悠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学某些人一样,把功劳占为己有?”

谢科说的是斩钉截铁,任凭郑宏毅如何劝说,他也不愿改变主意。

眼睁睁看着谢科回房收拾行李,挟弓持枪,从马棚里牵出战败,扬长而去。郑宏毅脑袋瓜子,嗡嗡直响,脸上流露出苦涩笑容:言庆,你这难道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场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薛万彻忍不住问道。

“怎么办?立刻启程,咱们立刻返回洛阳……言庆这一次,定然想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

宏毅,你最好立刻与你父亲联系,如若真的不可收拾,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

郑宏毅长叹一口气:其实,从来护儿大将军听信郑醒谗言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第三卷 将军百战碎铁衣 第065章 功过相抵

天空飘洒冰雨。

雨丝夹杂着小米粒大小的冰雪落下。令道路显得泥泞湿滑。天际尽头,雨雾蒙蒙,让人无法看得真切。寒冬腊月里,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压抑,有些阴沉,风卷冰雨,格外寂寥……

官道上,一队铁骑,护送着两辆马车急速行进。

车轱辘从泥泞的路面上碾过,泥水飞溅。铁蹄掠过,只留下遍地狼藉。

雄阔海和阚棱各驾驶一辆马车,一路上不停的扬鞭催马。苏烈一袭白衣,外罩一件藏青色大红里子的披风,率领十名虎卫在前面开路。郑言庆和沈光,则并驾而行,紧随马车之后。

从武邑悄然离开后,郑言庆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不知为什么,自他决意回家的那一刻起,竟生出归心似箭的感受。

从未有过如此急迫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子。思念郑世安,思念毛小念,思念家中的每一个人。

在此之前,不管他表面上如何作为,可内心中,始终怀有一分抵触。

但是在高句丽征战厮杀近一载光阴后,他开始慢慢的融入于这个时代。他可以忍受别人诬陷他投敌,可以忍受别人冒领他的功勋。可他绝无法忍受,那些人把郑世安也牵连在里面。

郑言庆当然清楚,他不去洛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他不会后悔。

有些事情可以忍,但有些事情,绝不能忍。即便是官场上讲求中庸之道,讲求平衡之道。可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这种事情绝不能退让。否则,他今日退让一步,明日就要退让两步,三步,乃至于到了最后,退无可退。

郑家欺人太甚,亦或者说郑醒欺人太甚,他宁可和郑家撕破脸皮,这一次也不会退让半步。

“少爷,前面过了永济渠,就是馆陶。今晚,可是在馆陶落脚?”

苏烈从前面过来。询问郑言庆。

他也知道了郑言庆的打算,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决意跟随。在苏烈眼中,郑言庆所做的决定,无疑最对他的胃口。男儿大丈夫,岂能任由他人污蔑?虽然这样一来,苏烈的前程会受到影响。可是他相信,郑言庆定然能重新崛起,甚至不需要等待太久。只因为,他是郑言庆。

一个六岁就能名扬士林,出身高贵,师从名将,文采出众,又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怎可能就此沉沦?

哪怕是暂时的蛰伏,为的也是日后冲天而起。

所以,苏烈没有改变主意。而郑言庆呢,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承诺,但却一直默默的观察。

苏烈长于骑军,犹好奇兵。

这一点,倒是挺对郑言庆的胃口,所以一路上。郑言庆把他在高句丽的所作所为,都详细的讲述给苏烈知晓。果然,苏烈在听罢之后,大加赞赏,对郑言庆的信服,有增加了几分。

馆陶?

郑言庆勒住了马,沉吟一下,轻声道:“咱们今晚,不过永济渠。”

“啊?”

“连夜赶路,咱们沿济水西行,在明日入夜前抵达临漳。

后日可在临漳休整一日,然后绕道河内。我估计,三天内咱们就可以从汜水关,直抵巩县。”

这样安排,等同于把路途拉远了。

可郑言庆还是决定这样走。

反正能在除夕之前,抵达巩县就行。如果走馆陶……

以郑言庆对郑宏毅的了解,那小子未必不会派人,在馆陶堵他。如果被郑宏毅堵住了,那面子上就会不好看。毕竟一起患难与共,经历过无数次惨烈厮杀,这种袍泽之情,他无法拒绝。

如果郑宏毅要求情,他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郑宏毅开口,甚至不和郑宏毅见面。只要他抵达巩县,那郑醒就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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