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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辟天(63)

"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一些了吧?"碧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

"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晶晶给找回来。"飞廉点了点头,回身,"碧,你早上有带人再去找过么?"

碧微微一惊,迅疾掩住了眼里的表情,镇定地回答:"有啊!府里上下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倒是有人说,似乎在铁城看到过这样一个孩子。"

"铁城!"飞廉冲口而出,失惊,"难道她真的想出城回家去?"

"可能是。"碧叹息,款款地分解,"她年纪小,又听不懂冰族的话,这几天你一直没空陪她,她出来得久了,可能觉得寂寞了吧?--你本来也不该把她从父母身边带走的。"

"晶晶她救了我的命,"飞廉喃喃,"所以,我觉得可以给她更好一些的生活。"

更好一些的生活?碧眼里闪过不易觉察的冷笑--将一个毫无保护自己力量的孩子从父母和家乡带走,带入到肮脏冰冷的权力之都,用珠宝装饰她,用美食哄骗她,予取予求地娇惯她……这,就是他这个阶层的人,所能想到的"报答"么?

这只是把那个无辜的孩子拖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而已!

"我去铁城看看。"飞廉却急着往外走,"你跟我去么?"

碧迟疑了一下,最终转过了头:"不,我有些不舒服。"

"嗯……好好休息。"飞廉低声嘱咐,转身轻轻抱了她一下,"我先走了。"

碧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了下去,身子晃了一下,连忙扶住了身侧的案几。不,不能再犹豫了!大事临头,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今日,文鳐鱼传来了讯息:隔了七千年,海皇终于抵达了帝都!

飞廉带了府上的仆人来到了铁城,一一分派了人手拿着晶晶的画像沿着各条街询问。帝国等级森严,阶层对立。铁城街头甚少看到有来自禁城的人,所以在飞廉拿着画像过来询问的时候,那些百姓竟然个个露出畏惧的表情,躲躲闪闪不肯多说。

飞廉暗自心急,然而耳畔马蹄声迅疾而来,行人连忙纷纷躲避。

他诧然抬头,竟然在街头再度看到了青络--后者正匆忙地带领队伍往城外赶去,行色匆匆,和他并肩而行的是卫默少将。青络看到飞廉也是微微一惊,勒住马在他身侧停了一下:"你来铁城做什么?"

"怎么?"很诧异还能在帝都看到他,飞廉顿住了脚步,"你还没出征?"

"现在不就在出征么?"青络不耐烦,"可没你这个赋闲的轻松。"

"你出征怎么还骑马?你是征天军团的,应该是驾驶风隼或者比翼鸟才对啊。"飞廉打量着一身戎装、坐在马上的青络,吃惊,"难道……你被贬往镇野军团了?"

"呸呸,乌鸦嘴!"青络气急败坏,虚空抽了他一鞭子,"去叶城要风隼干吗?"

"叶城?"飞廉吃了一惊,"叶城怎么了?"

"发现了复国军的踪迹。"青络压低了声音,蹙眉,"听说有人告了密,揭发出星海云庭和复国军有联系的情报,然后整个城都动荡起来--巫罗大人还在帝都议政,就先派我和卫默过去弹压。真是很麻烦啊……怎么到处都是动乱!"

"星海云庭……怎么会?"飞廉记起了,那是叶城最出名的歌舞伎馆。

"天知道。反正啊,这些鲛人没一个安分的!"青络直起了腰,策马,"这次非要去把他们一个个套上铁圈不可!"

他策马冲出了几步,忽地又回身,附耳:"不过,你那个朋友,破军少将,运气可真不错呢--巫真的那个结界连元帅都破不了,居然让他多活了三天。"

"三天?"飞廉脱口反问,脸色却变了--他没有想到云烛的结界,居然只能维持那么短的时间。

"嗯,三天后,巫真的力量就要衰竭了。"青络点了点头,忽地附耳低声,"所以……如果你还想救他,就要趁这三天!"

不等飞廉再问什么,青络重新直起了身,喃喃:"你就当我没和你说过这些。"

再也不答话,他返身策马离去,跟上了向着水底御道进发的部队,将一个铠甲鲜明的背影留给了怔怔出神的飞廉。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废话呢?难道……自己也希望飞廉能把"那个人"救出来么?那个破军,可实在和自己没有半点的情谊呢。或者,他只是想知道:在这个帝都里,究竟还有没有真正的朋友和兄弟?究竟还有没有一个人、真正可以蔑视和破坏那些铁一样的规则?

那是生于门阀长于门阀里的他,心底里一直好奇想知道的答案。

--然而,策马而去的青络却并未想到:自己这一时间的念头、竟会引发出日后如此惨烈的结果!

铁城是一个方整简洁的城市,按里坊制度将城区严格地划分为诸多小块,共设一百零八个坊,居住的均为冰族平民,大都以铸造武器为业,由帝国同一管理和发给薪饷。各坊各有名称,均为正方形,四周筑围墙,每边长三百步,即一里。三条经纬大街穿过铁城,大街上都是酒肆、客栈、集市等建筑,而每个坊里面亦有井字街。

"请问,阁下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过这里?"飞廉沿路问下去,在一家铁铺里截住了一个匆匆往外走的人。

"没有。"那个人有些不耐烦,简短回答了两个字便准备往外走--然而瞬地看到了飞廉的脸,忽地怔了怔,"飞廉少将?"

不想在铁城还有平民认得自己,飞廉吃了一惊:"阁下是?"

眼前的男子不过三十上下,剑眉星目,精壮轩昂,穿着一般铁城匠作的装束,敞着襟怀,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来,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皮革大囊,装了诸般工具,仿佛正急着出门。

帝国律令严苛,等级森严,大都铁城的平民终其一生也不能进入皇城和禁城一步--这个人,如何会认得居于禁城的自己呢?

"在下在迦楼罗机舱里见过少将,少将不记得了吧?"铁匠低声。

"哦!是你?"飞廉一惊,想起了迦楼罗里看到过的巫谢副手,迟疑地开口,"你…你就是巫谢说过的那个铁城第一的工匠吧?……那个叫做……的……"

--然而当初匆匆一面,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请求巫谢出面搭救云焕上,竟是记不得这个冰族工匠的名字,不由略微尴尬。

"在下冶胄,"铁匠恭谨地俯身,"拜见飞廉少将。"

飞廉连忙扶起他:"不必多礼。"

然而冶胄却没有起来,只是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神色复杂,似乎欲言又止:"飞廉少将此次来铁城,是为了……"

"为了找这个孩子,喏,"飞廉再度把画像拿出来,"她昨日一早就走丢了。"

冶胄没有去看画像,仿佛一瞬间极其失望,吐出一口气来:"原来是为了一个小孩子。我还以为是为了云焕……那,看来还是算了吧。"

他站起,提着工具往外走,喃喃:"看来,那小子真的是没救了么?"

然而他的脚步刚踏出,肩膀骤然一紧,已经被人牢牢地扳住。

"你说什么?"飞廉变了脸色,死死地看着这个铁城平民,压低了声音,"你……认识破军少将?你究竟是谁?"

冶胄坦然回头看着这个贵公子,眼里露出一种笑意:"我是云家的朋友。"

飞廉忽然间觉得自己心口仿佛被人迎面击中一拳,身子猛然一个摇晃--朋友!在这个帝都里,居然还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自称是那置于火山口上一族的朋友!

就算巫真一族曾经获得过多少奉承和谄媚,曾经让多少归附的人获得过好处,如今兵败如山倒,所有人几乎是恨不得不曾认识过他们。皇城里,禁城里,早已没有一个朋友--不想,最后唯一的"朋友",却是铁城里一个出身寒微的铁匠!

飞廉忽地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低声:"我也是云焕的朋友。"

冶胄看着他,极缓极缓的点头,仿佛确认着什么:"我知道。在那一日,你来到舱室,恳求巫谢大人出手帮忙救他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他真正的朋友--我真高兴他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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