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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辟天(62)

云焰惊讶地抬头看着,发现长姐眼睛里居然有从未见过的表情--那一瞬间,这个温柔沉静白衣如雪的圣女、仿佛焕发出了战士才有的光芒!

头顶的嗡嗡声越发密集,整个含光殿都在微微的震动,噗的一声,大殿猛地一震,似有什么东西凌空射中了屋顶--云烛知道,那是风隼发射出了长索钉住了目标,片刻后,便会有一整个小队的帝国战士足踏飞索从天而降。

她没有惊惶失措,只是收住了笑,抚摩着云焰的头,怜爱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八岁的幼妹,低声:"小焰,你回内堂去把熬好的药端给二弟,嗯?"

"噢……"云焰怯怯地应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回了内堂。

看着幼妹离去,云烛甩掉了刚刚包上的绑带,将纤细苍白的手举到了面前,用微弱的声音再度吐出了低缓的吟唱--随着那奇异的咒语,手指尖端再度有血沁出,慢慢的凝成一滴。

云烛眼里陡然焕发出冷光,以肩为轴挥动手臂,瞬地将血在地上抹开!迅速划出一个圆,双手结印,按在那个人血画成的阵内,念动了禁咒--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在咒语吐出的瞬间,地上血绘的六芒星里陡然发出了巨大的红光!

红光从地面凸起,呈半球状迅速扩散,转瞬就将整个含光殿笼罩在结界内。屋顶上发出喀喇的断裂声,那些已经钉住的银索在光线中如融化般纷纷断裂。

已经掠低俯冲而来的风隼在一瞬间重新拉起,擦着结界呼啸而去。而那些来不及躲开的、就在遇到红光的刹那间被粉碎!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风隼上传来帝国战士的惊呼。

含光殿外,华盖下的指挥者望着骤然腾起的红光,眼神变了变,喃喃:"九字大禁咒?圣女独有的术法啊……这个孩子,看起来是拼了命要守住弟弟呢。"

"禀元帅大人,风隼着陆失败!"有下属匆匆上来禀告,"请求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么?"巫彭望着那一道血红色的光,眉头微微蹙起,"这是连我都要退避三舍的禁咒之术啊……还能如何呢?严加防守,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是!"下属领命退下。

旁边的金发女侍从眼里露出担忧的光:"大人,这样行么?"

"没事,兰绮丝--以她的灵力,这种燃血之咒,支持不过三天。"巫彭冷冷开口,拂袖而去,"好歹一场相识,这次,就让那个孩子尽情地去做最后一件事吧!"

含光殿的后堂里透入淡淡的光线,垂落的帘幕忽然红了红。

"这是什么?!"一直死去一样人忽然动了,冲口而出。

"啪",云焰本来就是战战兢兢,陡然听到这句话,不自禁地一惊,手里的药盏洒落在病人的身上,滚烫的药汁瞬间浸透了绑带。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敢抬头去看哥哥的表情,只是连声道歉,不停地去擦。

由于是不同母亲所生,在童年时她一直受宠,而早早失去了母亲的大姐和二哥却没有同样美好的童年--因为父亲长年驻守在外顾不上家里的事,所以母亲就对两个拖油瓶的姐弟肆无忌惮地刁难。

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将从五十多里外汲水归来的两个孩子关在了门外,一任拍门声回响在砂之国半夜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气里。

"这一对小杂种身上,流着来自他们母亲的不洁之血呢!如果不是为了'那种血'的缘故,我们全族也不会被流放在外上百年!"

听着一对儿女在门外寒风里嘶哑的喊,母亲咬着牙,恨恨地低语。然而,话音未落,大门就轰然碎裂了--木屑纷飞中,她惊恐地看到哥哥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柴房里寒光闪烁的利斧,就这样生生劈开了门,冷冷看着她们两人,眼神可怕。

云焕看着安然坐在温暖炉火旁的母亲,一言不发地提着利斧,一步一步走过来。

那一瞬间,她恐惧地尖叫起来--她第一次感知到:哥哥想杀她!

那一夜,幸亏云烛及时地阻拦了逼近继母的弟弟,然而从此以后,母亲仿佛也心怀畏惧,不再敢过度的逼迫这一对姐弟,只是对他们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一任年幼的姐弟饥寒交迫在外面流离失所。甚至在几年后曼尔戈部发生动乱、云焕被掳为人质的时候,母亲不但没有设法营救,反而是舒了一口气。

然而在她六岁那年,长姐出乎意料地当选为圣女,于是一切全都改变了。

这一对姐弟变成了全族的中心,光芒夺目,高高在上,一跃成为大陆上拥有最高权势的人。所有族人、包括母亲在内,都恭谨而讨好地匍匐在他们脚下,不惜用尽种种奴颜婢骨的手段,来换取从流放地回归帝都的特赦。

经过母亲的苦苦哀求,她也被接回了帝都,来到了姐姐和哥哥身边。

然而地位的骤然转换,让她一直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尤其怕这个寡言的二哥--她知道,哥哥不会轻易的忘记早年受过的折磨和侮辱……即便是有血缘的牵绊,即便是过了十几年,即便是他已然脱胎换骨--他看向唯一妹妹的眼神,依然包含着刻骨的敌意和冷漠。

那是猛兽一样嗜血的眼神。

如果不是有姐姐在……可能哥哥早就会把自己和母亲给杀了罢?

一直以来她都怕这个哥哥,一到了他面前就下意识地涌出恐惧和厌憎来,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开--既便如今他已成废人,同样也带着说不出的凌厉气息,令她恐惧。

"不用擦,"云焕不耐地皱眉,"愚蠢,我的身体现在根本没感觉了!"

她停住了手,不知所措地颤抖,一直不敢抬起头看哥哥的眼睛,死死忍住了转身就逃的冲动--为什么?她本来就该是最受宠的!为什么要轮到她来伺候他?哥哥……哥哥是个可怕的人呢……他、他想杀了她吧?

"我问你外面怎么了!"云焕瞬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她,"云烛呢?"

"她……她……"云焰低了头,不停颤抖,却不敢说出看到的可怖景象,"她在……挡着那些想闯进来的人……"

"什么?!"云焕蓦地一震,喃喃,"怎么可能挡得住……难道她,她是在用……"

红光继续大盛,映得帷幕一片血红。

"不!"他猛然大喊了一声,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了身,"停手!"

然而身体根本没有力量,只是坐起到一半,便无力地往后倒去,跌靠在了软枕上。云焕剧烈地喘息着,眼里露出疯狂的光芒,伸手想去拿起枕边的光剑,然而筋脉尽断的手指根本无法握紧剑柄,只是微微一动,那个银色的圆筒就咔哒一声滚落在地上。

云焰惊骇地倒退,避在一旁,看着哥哥挣扎着滚落在地上,拼命去够那把剑。

红光透过帷幕映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地狱里浴血归来的修罗。他抬起的手腕无力垂落,手腕上的伤痕仿佛忽然又裂开了,鲜血一滴滴落下。而绑带之下,有金色的光仿佛活了一样的在蔓延,渐渐从肩膀的位置向着心脏侵蚀。

云焕剧烈地喘息,仿佛强行克制着体内渐渐失去控制的某种力量--他的眼神极其可怖,隐约之间竟然闪出金色的光芒来。

这、这是什么?真可怕……真可怕!

--她的哥哥不是人,简直是个怪物!

她再也无法呆下去,尖叫了一声,踉跄倒退到了门边,返身就冲了出去。

"红色的光……那是什么?"帝都东北角的府邸中,飞廉望着天空喃喃。他已经被碧半请求半强迫地换下了一身戎装,恢复了平日轻袍缓带的贵公子模样,然而眼神却还是紧绷着的,无法放下对朋友安危的担忧。

"好厉害的结界。"碧轻轻开口,神色复杂。

"留在智者大人身侧那么多年,总不是白留的。"飞廉吐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没想到圣女云烛居然还是这么厉害的战士……不可思议,智者大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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