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渠腔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有些腼腆地道:“姑娘取别名取得巧, 我老家门口右边有条清澈的水渠, 所以父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明月’二字用得……极妙。”
元若枝笑,他这名字本来就不难猜寓意。
时候不早了,她同王右渠告了辞。
玉璧玉勾两个丫鬟连忙上了车。
王右渠稍稍退开一步,让元若枝的马车顺利前行,目送她的车辆驶离街道, 才重新看向了聂延璋的马车。
聂延璋等到元若枝的马车走得没影子了,便去打量王右渠。
他们俩倒是有种默契。
聂延璋审视了王右渠几息。
方才在刑部衙署的时候,他就瞧出来,这位新解元年纪轻轻,但稳重内敛,也是个狠辣的,哪怕对多年好友,报复起来也绝不手软。
此子并非池中之物。
不过池子里的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天下的龙只姓聂,人尽皆知。
王右渠脸色极淡地冲着他作了个揖。
纵使他知道马车内的人身份贵重,但那人既未暴露身份,作揖便足了礼数。
聂延璋也没什么表示,放下车帘就走了。
硬骨头么好事好事儿。
他又不是没见过,却不知新科解元的骨头,能有几斤几两,禁不禁得住血腥皇权的碾压。
王右渠脸色仍旧波澜不惊。
.
翌日放榜。
整个皇城内热闹极了,包括元家。
元若柏不敢亲自去看榜。
他忐忑地在家里等消息。
元若灵更是从昨儿夜里起就开始失眠,等着家里小厮赶紧回来报喜——还有薛江意的。
元若枝也有些提薛江意和元若灵提心吊胆。
世事记录起来,不过寥寥几笔,当下正经历的时候,老天爷都不知道那种未知与忐忑带来的恐惧。
贡院外。
礼部的人拿着金榜念名次,从第十名开始念,后面九个都是生面孔,但第一名解元大家很熟悉。
“甲午科,京城秋闱第一名,真州童荣县,王右渠。”
这答案大家早不意外了。
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大家还是鼓起了掌,企图在人群里找到王右渠,哪怕只是趁着人多,摸一摸他的手呢。
大家却未找到王右渠。
他居然没来。
报喜官拿着榜,忙不迭往王右渠家里去。
给解元报喜好彩头啊,几个衙役一窝蜂全去了,看热闹的考生、百姓也跟去了不少。
薛江意耐心等到张了榜,去榜前找自己的名字。
每阅过一个名字,他的心就往下坠一分,直到他在中间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血液仿佛要冲破血脉一般,体内的欣喜渐渐压不住了,他才在人群里笑了笑。
接着心中泛出更多甜蜜的汁液,他真想亲口将消息告诉元若灵,亲眼看一看她为他欢喜,崇拜他的样子。
……或者冲他发一发脾气也好。
她偶尔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不管遇到好事还是坏事,总能找到踩他脚的理由。
小书童荣玲则外放许多,他高声喊着:“中了!中了!少爷中了!”
薛江意让荣玲小声些,又去榜上找元若柏的名字。
一路看下去,丝毫不见元若柏名字的踪影,他的心情渐渐也没有那么好了。
如果元若柏不中,元若灵会哭鼻子的。
大哭大笑最伤身。
他倒还是盼着她只笑不哭得好。
薛江意终于在榜单末尾找到了元若柏。
虽然是最后一名,好歹也中了举人,也是极大的喜事了!
元家的小厮也找到了主子的名字,连滚带爬地闯出人群,忙不迭回去报喜。
元家几位老爷都在家里等着,眼看都要过时辰了,还没来消息,这会儿可算等到了小厮回来。
小厮扑进堂内,跪下高声道:“中了中了!”
元永平作为一家之主,此刻也有些失态地冲上前去问道:“中了几个?”
小厮道:“中了一个!大爷中了!”
元若柏气血直冲脑门儿,身子挺了半天才缓过劲儿。
尤氏大喜过望,当场哭了起来。
元老夫人喜色上脸,豪爽挥手:“赏!都赏!”
大房的人这回真是撒开了手赏,尤氏提前准备好的银锞子一下子全撒了出去,下人们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这一阵子的热闹许久才过去。
元若柏这才知道,他竟然中的最后一名,顿时间脸色有些颓丧。
元永平称心得不行了,他满面喜色地安慰着长子:“你才二十出头就中了举人,已经相当不错了,想当年爹也是三十多快四十才中的进士。日后再勤勉些,你比爹要有出息。”
元若柏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妻子房中来人报了喜,大奶奶有身子了,刚刚满三个月,因为月份还不大,之前一直瞒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