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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出书版)(8)+番外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师公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脸颊有一丝红晕,眼神也不像平时那样清凉。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瞅了我一会儿,扶着船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师公?“

我蹲下身,又喊了他一声:“师公?”

他眼帘低垂,呼吸细匀。

我不知道他想着是不是还清醒,不过我心里有一个念头萌发出来,然后不可抑制——就算我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就冲师公现在的情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巫宁……是怎么死的?”

师公一脸痛苦的表情,轻声呢喃:“她自尽了……”

我愣愣地听着,感觉就像是在听旁人的事。自杀?

我只记得最后的章血色的光堙没了整个视野。原来我是自杀?

我呆呆地坐在了师公的旁边,本来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现在却都堵住了,压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所害。

也许我不该去追寻自己的从前。从前就是从前,无论是喜是忧,是荣耀还是屈辱,都已经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手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可是……可是既然要遗忘,为什么不全都忘记?

为什么还要让我记得最后那满眼的血色——为什么不把那一瞬间也忘记?

船身忽然震动起来,我抬起头,以为船靠了岸。

船还在湖上,只是碰到了一艘更大的船。

那船头迎天高耸,船身是厚重的黑色。我仰头往上看,船头上站着一个人。

不过那人身上的披风被风吹的飘摇着,我只能看见一道修长的黑影。

“雁三儿,出来。”

要说,这声音可不比我师公的声音冷,也不显得硬,但是听着让人觉得背不自觉地就要挺直。有个词叫做“肃然起敬”,大概就是这样的。

雁三儿就是那个在船舱里喝醉了的人吧?他这会儿是出不来了。

我又晃了晃师公,他也醒不过来。

我没办法,扬起声喊了句:“雁三儿喝醉睡了。”

好像身旁掠过一阵风,眼前就多了一个人。他也是一身黑袍,明明并不魁梧,身姿挺拔修长,可渊停岳峙的气度让人需要仰望。

“你叫什么?”

我想移开目光,但是面对那种慑人的压迫感却只能让我直视他。

“齐笙。”

这人眉毛浓黑,有这样的眉毛,大多是一脸凶相,但他不是。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不一样。有那样不怒自威的声音和气势,但是真看到他这个人的时候,倒像个教书先生似的——儒雅端方而又严谨。

我仰起脸,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惊雁楼楼主。”

这条惊雁楼的大船像是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楼阁。船头挂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灯影幢幢,站在灯下的黑衣人,脸上忽明忽暗。不过弹指间,那个人幽灵般不见了。

我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转身进了船舱。

师公还没有醒,我就这烛光,把怀里揣着的那本册子拿出来翻看了一会儿,和衣卧下。睡在陌生人的船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惊雁楼主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总归是与师公有旧吧?

睡的迷迷糊糊,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听不清,可是我知道那是在喊我。

我循声而去,穿过一条小径,两旁开满鲜花。有个人坐在屋子里头,认认真真地在桌旁写字。我看不清她的身形,只觉得屋里坐的那人异常熟悉,忍不住又走近了几步。

一瞬间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我明明是站在窗子外头看着窗子里面的人,可是眼前一花,我再抬头看的时候,我竟然是坐在桌边,手里执笔,看着窗边的人影。

心中莫名地一惊,我手脚挣动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背上出了些汗,冷涔涔的,余悸未消。没什么窗子,也没有在写字的人,我正躺在船上,蜡烛烧得还余小半截。隔着垂帘,我听见师公含糊而沙哑地说了声:“水……”

我定定神,起来倒了杯茶水,递到师傅嘴边。他喝了一半,洒了一半,缓缓睁开了眼睛。大概还没完全清醒,他的目光依旧迷迷蒙蒙的,看着我的时候显得有些怔忡,似乎没认出我是谁。

“师公?”

他缓缓坐起来,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这是哪儿?”

我想了想:“您喝了酒,有艘大船过来,把我们接到这船上,”顿了一下,我说,“他说他是惊雁楼的楼主,师公认识他吗?”

师公看了一眼窗子外头,夜里的湖上寒意浓重,我把衣襟拢了一下,转身去倒茶。

蓦然间,远处有一声惊呼传来。湖上平阔,深夜静寂,这一声听得极清晰。我怔了一下,杯里的水已经倒满了,溢了出来,我急忙放下茶壶。

师公站起身来,扶着舱壁缓缓地吸气,嘱咐了我一句:“你就待在舱里,不要出去。”我拿帕子擦桌上溢流的茶水,师公推门出去,夜风一瞬间变大了,风声里仿佛有人在呜咽哭泣。我从窗子朝外看了一眼,师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端,外面暗沉沉的,只能听到下方的水响,却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静得像是这湖上这船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风声水声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桌上的蜡烛淌了一滩烛泪。我探头朝外看,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风忽然变大,桌上蜡烛的火苗被吹得抖动起来,我伸手去护,可是蜡烛已经燃到了头,烛芯一歪倒进了那摊烛泪中熄灭了,舱里顿时一团漆黑。

四下里静得异常,船上的人呢?怎么会这么静?连水声和风声似乎都停滞下来,静得都鞥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回想着刚才那个梦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梦到了从前的自己。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明明是站在窗子外面朝里看,可是同时我又成了坐在窗子里写字的人,朝外张望。

蜡烛熄灭之后有一股灰寂的焦味,淡淡地,弥漫开来。帘子被风吹动,黑影忽闪,有如鬼魅。窗外忽然传来飒飒声响,我飞快地转过头去,放佛有一道影子从外面掠过去。月亮又从云里钻了出来,湖面上起雾了。

忽然间有只冷冰冰的收按在我的手背上,我打个哆嗦,师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我身边。

“师公。”我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船上没出什么事吧?”

师公手指凌空点了一下,屋里青光一闪,又变得明亮起来。

船身忽然重重一震,砰的一声闷响传来,我颠地身子朝前一扑,一把抓住了师公的手才稳住。

有人轻叩舱门:“纪羽?”

师公应了一声,袍袖一拂,把我揽住了:“出去瞧瞧。”

一出舱门我就怔住了,然后立刻回头。

不,我身后已经不是舱房了,密密的粗壮的大树生长在身周,四周阴森墨黑——

船呢?湖呢?船上的人呢?这也是幻术吧?

雁三儿头发胡乱地束着,手里提着一柄剑。

“看来遇着你的同行了。”

师公只点了点头;“有点儿意思。看样子,是山阳派。”

我眨眨眼:“师公,幻术还分派啊?”

“当然。”

“那咱们是什么派?”

师公没出声,雁三儿倒是说了句:“你们当然是山阴派了,你师公就……”他说到这儿就不往下说了,问师公,“这是幻境术?怎么破解?”

“今天来的不是一个人,起码又3个,结的是幻境三世阵,这阵法有阵眼,想破阵,就得找着阵眼才成。”

雁三儿皱皱眉头:“你有几成把握?”

“难却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一头吊睛猛虎猛地从前头扑了过来。我可不确定这虎是幻觉还是真的。没等我反应过来,雁三儿一抬手,有道寒光从他手中弹射而出,刺穿了老虎的头。师公拉着我朝前走,一只手掐算着指点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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