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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出书版)(9)+番外

“三世阵最少需要三个人一起施术,这三个人还须配合默契,演练多次……心意相通。三世阵是又阵眼的,这便是这阵法的厉害之处,找不到阵眼便不能破阵。”

雁三儿走在我们前头,扫平路障——树藤,还有凶猛的野兽。

“三世阵,阵法三重相叠,每破一次,阵眼就会转移到三人中另一人身上。”师公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忽然探手一抓。前面是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忽然间有一个人凭空从树身里倒栽了出来,我睁大眼,可还没看清那人的面目,雁三儿已经纵身扑了过去。在四周的一片幽暗之中他的身影就像幻影般令人捉摸不定。黑影与灰影的动作都快得让我看不清楚。说起来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林间的风一下子静止了,雁三儿掐着那人的颈项拎在手上。

“怎么解咒?”

师公信步过去,伸指点在那人额间。我只看见他指尖有点白蒙蒙的光亮一闪,那人原本紧绷的身体就像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头垂了下来。

身边的一切忽然间全变了,刚才还看不到光亮的阴森森的密林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荒漠,有如突然间撕开了黑幕,阳光热辣辣地洒下来,皮肤一瞬间就变得灼烫紧绷。

师公转过身来:“这是第二重。”

师公这次似乎不用再掐算位置,直直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幻境同真的一样,沙子被晒的滚烫,朝远处望,热浪如沸。

鞋底薄,一步步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脚心疼得像针扎。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们现在其实还是在一条船上,在 一片湖上。

可是那声音并不那么坚定。就像人们做梦一样,梦里的一切自然不是真的,可是身在梦中时,我们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假的,只是梦幻泡影。

船上的其他人呢?他们在什么地方?其他来犯的人呢,又在什么地方?

我忽然出声问:“师公,其他人怎么不见?”

“他们还在,只是我们互相看不到彼此。”

“嗯……”可是这样好像讲不通。我们应该被困在同一个幻境中,为什么却遇不到彼此?

  沙子下头似乎隐隐有什么在动,师公忽然扯着我朝后一甩,黄沙一下子被翻起来,一条水桶粗的蛇影在沙地上一挫,随即弹起,如电般朝师公袭去。

一道乌金的光芒劈空射出来,将那大蛇从中间斩成两半。

师公他手里挽着长剑,血珠从剑上一滴滴地落下来。师公竟然也用剑?

见我盯着那剑看个没完,师公冷冷的哼了一声,手一抖,那剑化为一股细沙,散落无迹。

如果说遇到蛇还不算太糟糕,接下来的事就绝对够麻烦----连师公的脸色都变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看,热气呼呼作响,不过这单调得让人烦躁的声音里多了些别的,像是马蹄声,震得脚下的沙地都在隐隐发颤。

有丝风吹了过来,远处有一道细线,有如潮水,飞快的朝这边移动。

不是潮水。是飓风卷着黄沙,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高。

太过分了……这也是幻境?

师公扯了我一把,不管这是真是假,我们都得避其锋芒。

“咳咳咳……”师公把我从沙子里拔了出来,我狂咳着吐沙子。

雁三儿也从流沙底下挣扎着露出头来:“真邪门儿,你说这是假的吗?假的还能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刚才那人呢?”

雁三儿脸色一变,把左臂从沙子底下拔了出来。一直被他揪着的那个人的头软绵绵地垂着,一望而知已经断了气。

我头发里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全是沙子,从沙堆里爬出来,鞋子也丢了一只。雁三儿也呸呸地吐了几口沙子:“三合寨不知从哪儿找的帮手,你不会连几个无名之辈都对付不了吧?”

师公眉梢都不动一下:“无名之辈?现在道上早没我这号人了,说起来我也是无名之辈。”

我昏昏沉沉的,人直往地上出溜,腿软的跟面条儿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师公一手就把我递给雁三儿了:“你看着小笙,我自己去,你们留在这儿别动。”

“你一个人行吗?”

“你不是说无名之辈吗?那有何可俱。”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师公走远,嘴唇干得像是要裂开一样疼。雁三儿在沙地上掘坑,把热烫的纱移开堆起,然后让我躺进凹坑。底下的沙没有那样热,而堆起的沙又挡住了直射的阳光。

“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声音沙哑:“多谢……”

“要不是坐了我们的船,你也不会遇上这磨难。”他在坑边坐下来,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水喝,忍一忍吧,你师公应该很快可以破这第二重阵法。”

我在坑里躺了一会儿,多少比刚才舒服点儿,打起精神问:“您和我师公,是怎么相识的啊?”

雁三儿的手挡在额前:“有好些年了,逃难时认识的。发大水,家里人都死了,逃难的路上结了伴,天底下的坏人都让我们赶上了,小贼,强盗,人贩子。人贩子把我们卖了,那时候人不值钱,两个人还没卖上一头羊的钱……”想不到师公幼时经历这么坎坷。

过了一会儿,雁三儿又轻声说:“买我们的那人……也是个小孩。”

我心里莫名的一紧,正想再探问一句,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四周那灼热的空气像是被一个无底的口袋全吸走了,清凉的,微微潮湿的风吹在脸上。

我撑起身子朝四周张望,身下躺的也不再是沙坑,而是船板。柱子旁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灭掉一样。

雁三儿跳起身来,喊了一声:“纪羽?”

没人应声。

师公呢?他破了阵吗?他人在哪里?

雁三儿把我扶起来往背上一搭:“别爬。有我护着,没人伤得了你。”

幻阵一破,雁三儿立刻底气十足。

我趴在他背上,这人身板儿极硬朗,骨头硬也不稀奇,皮肉也这么硬---我像是趴在一块石板上头。

“师公让我们别动。”

“阵已破了,那些跳梁小丑有何所惧。”

船上其他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下层隐隐传来砍杀声,雁三儿加快了脚步。前头就是下去的舷梯,有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们:“你们这是?”

雁三儿没和他多说,挥了下手:“下去帮忙,尽量要活口!”

那穿着黑色紧身衣,胸口绣着只雁的护卫应了一声,抢先了舷梯。兵刃交击的响声越来越清晰,还有人惨厉的呼叫声。

师公在哪儿?他会不会遇到厉害的对手?会不会受伤?

我心里压着担忧,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雁三儿加快了步子,赶过了那个走在前头的护卫。

我一瞥,那人的手按在刀鞘上,因为太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的目光和我的一相接,我突然明白过来!

“小心!”

雁三儿的反应比我喊话还要快,我的“小”子出口时他已经动手了,“心”字话音未落,那个人已经被雁三儿一脚飞起踢在胯间,人像断线风筝一样跌了出去,下方湖里传来扑通一声闷闷地落水声。

这阵法真是虚虚实实,很合师傅教过我的那道理,三分真,七分假。前面两阵让人以看就知道是幻境,突然间那密林荒漠都已经消失,人以看到了熟悉的景物,放佛真实的一切,自然会以为阵法已经全破解了,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防御之心顿时松懈。

这时候若再遇到一个熟面孔,突然对你暴起暗算,那可真比明道暗枪的难提防。忽然间刚才我们听到的兵刃交击声、人的惨叫声、船板被撞得砰砰的像是要破裂的声音,还有湖水的声音……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就好像我们的耳朵一下子被堵了起来,又像是在看戏的台子底下,上头一声锣响后,台上台下阒寂无声,等待……等待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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