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我了,我知道很多。我还没缺心眼到这个地步。”
江若收了强挤出来的笑,看向坐在病床上的人:“你不缺心眼?你不缺心眼能走丢被拐卖?你不缺心眼能养着那一家子白眼狼?你不缺心眼还非要跟我挑明,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安何本就是个软弱性子,被堵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个头:“可是你也——”
就被江若一把按回枕头上,被子盖到脑袋顶。
“反正我有办法。”江若没好气道,“医生说多休息有利于康复,睡你的觉去。”
等到了病房外面,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江若背倚墙壁,整个人脱力似的耷拉下来。
这两年他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可从没有哪次像眼下,几乎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就在回病房前,律师打电话来告知最新进展,说对面也请了律师反告他们,理由是违约,经纪合同签的是五年,这才第三年。
毕竟白纸黑字写着的,从法律效力的角度考虑,比他们搜罗来的经纪公司不履行义务的所谓“证据”有力得多。
关于结论,律师的原话是:“我会尽力扭转局势,也请诸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无非是钱,输了他要赔偿大笔违约金,赢了也只是不亏。
说白了,愿不愿意用钱换取自由——这一点打官司之前江若就想过,当时他确实抱有侥幸心理,或者说一腔无畏的孤勇,反正状况不可能更糟了。
事实证明,糟糕的还在后头。
在江若心里,花钱是有优先级的,原本最优先的是还债,接下来是衣食温饱,最后才是例如精神需求之类的非生活必需品。
安何这一生病,直接打破了他等级森严的花钱计划,筹手术费一步登顶升至第一位。
很难判断应不应该,或者值不值,江若只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理由也很简单,合租后的第一个春节,安何没回老家,在枫城给他包了顿饺子。
他记得安何当时说:“我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枫城,所以这肯定是个好地方,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留下来。”
枫城并非江若的老家,他是为了上学才来到这里,就算待了四五年也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
他和安何不一样,又有种微妙的相似。
或许人类天然有在其他人身上找补缺失的天性,江若希望安何能守住与这方土地的羁绊,牢牢的,不要像他一样漂泊不定,每当在睡梦中急速下坠时,伸出手连根藤蔓都抓不到。
如此想通之后,下翻通话记录,拨出那个没署名的号码时,江若那点微末的耻辱难堪也消减至零。
更谈不上什么唯恐歧路亡羊的心理挣扎。
他有正当理由,也有非这么做不可的底气,接通后直截了当问:“上回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指的自是席与风让江若想好要什么,再给他打电话这件事。
没等多久,电话那头传来席与风沉沉的声音:“当然。”
第六章 莺飞
即便打过腹稿,自认并不紧张,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江若还是松了口气。
“那见一面吧。”他说,“时间你定。”
席与风没有表示异议,挂电话约莫半小时后,通过短信发来一个地址,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五点。
想来他们这种人是很忙的,分分钟千亿资产的来去,能腾出一时半刻跟“平民”见面,江若合该谢主隆恩,然后乖乖退下。
江若偏不。
他回了条短信过去:撞档期了,六点行不行?
过几分钟,席与风回复:可以。
实际上江若这个咖位的演员,还用不着排档期。
但总归有几件自己的事要忙,比方说这天,他要去一个剧组试镜。
林晓帮他牵线得到的机会,说是新成立的影视公司投拍的,故而没太多陈腐的条框规矩,感兴趣的角色都可以试试。
江若选了男三号,内敛深情人设,暗恋女主,镜头台词少,没什么存在感。
重点是竞争不激烈,成功率较高。
试镜安排在下午,地点在一家酒店。
其他主要角色也在这里试镜,剧组开了几个房间,门口放了指示牌,走道里乌泱泱站满人。
多是年轻鲜嫩的生面孔,江若站在其中最短的队伍里,数了数前面几个房间门口在排队的人数,在心里把胜算又拉高十个百分点。
男一男二就算削尖脑袋也不一定抢得到,毕竟还有内定这回事。
虽然在试镜这件事上被泼过无数次冷水的江若如今妥妥地是个保守派,但队伍向前经过男二的试镜房间时,还是没忍住,朝里头看了几眼。
剧本他在医院陪床时抽空看了,男二是名舞者,相较于男一号与女主角的感情戏较少,事业线反而颇为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