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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13)

江若看清来人,松一口气之余更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

这谎撒得拙劣。远在郊区的位置,谁没事从这儿路过?

宋诗韵没揭穿,停顿须臾,再开口时镇定许多:“哦,这么巧啊。”

江若只好硬着头皮“嗯”了声。

老熟人碰面,总归要聊点什么。宋诗韵便问他如今在哪里高就,听说他在当演员,难得露了抹笑:“那也算同行,都是表演。”

“混口饭吃罢了。”江若实话实说。

“艺术不分家,在哪里表演都一样。”

江若也问宋诗韵的近况,听说她除了帮团长带团,自己也收了几个学生,过阵子要带他们去首都参加舞蹈比赛,江若由衷地祝福道:“希望宋老师的学生们都能取得好成绩。”

接着便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此处远离喧嚣,任城市里平地起高楼,日夜更迭变化,这里始终岿然不动,阒静无声,像一幅藏在胶片里的老旧风景画。

仿佛来自远古的问话传来:“那个谁,出来了吗?”

“还没。”江若深吸一口气,“还有大半年。”

宋诗韵点点头:“希望这大半年里老天能开开眼,让他死里面。”

与其说是祝愿,不如说纯粹是个诅咒。江若却听笑了,说:“借宋老师吉言。”

就这样一来一回,两人找回了些以往相处的自在。

临分别时,宋诗韵让江若存了自己的手机号。

“有事打我电话……借钱除外。”

学舞费力又烧钱,经济回报也不高,混到上位圈的舞者的收入和娱乐圈明星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江若自是清楚,笑了声:“我是那种人吗?”

宋诗韵白他一眼:“嗯,你不是。你是那种出了事唯恐把身边的人拉下水,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整两年联系不上的人。”

一时弄不清这是夸他还是骂他,江若轻咳一声,嘀咕道:“这前置定语够长的。”

目送江若离开时,宋诗韵在他身后说:“如果还想上舞台,可以——”

“不了。”没等她说完,江若扭头道,“平时工作也挺忙的,抽不出空。”

宋诗韵一怔,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三年前,有个少年舞者也在这里回眸,回绝的却是一份高薪兼职的邀请。

理由是:“平时练舞准备比赛够忙的了,哪有空接别的活儿。”

类似的话语,意义却大不相同。

眼神也不一样,江若分明笑着,瞳仁却是黯淡的。他向宋诗韵挥挥手,对身后的舞台毫不留恋似的转身:“先走了,通告不等人。”

其实哪有什么通告,江若只在急用钱的时候胡乱签了个经纪公司,然后就被放养两年,连所谓的经纪人都没见过几面。

分佣金的时候倒是积极,这两年江若大大小小拍过十几部戏,虽然都不是主演,经济公司也从他这边分走不少的一笔。

这种情况换谁都不能忍,为此江若自去年底便联合几个和他有一样经历的受害者,把这公司告上了法庭。钱是难要回来了,他们只求解约,恢复自由。

这种劳务纠纷官司与扯皮无异,费钱费力不好打,律师费即便几人平摊也是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因此江若近来格外缺钱,接活儿的标准也一再降低,以前至少衡量下时间和付出的性价比,现在两眼一抹黑,只要给钱就干。

然而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因为得罪人被剧组解雇一分薪水都没拿到后,江若接二连三破财,先是房东突然涨房租,并要求整年结清,等东拼西凑把这钱交上,每月的债务扣款榨干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存款。

雪上加霜的是,安何住院了。

自被张绍元折腾一晚之后,安何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为了挣钱没等痊愈就回到工作岗位,高负荷工作让他元气大伤,病恹恹的盘子都端不稳。上回江若给他发消息之所以没回,是因为他不慎打碎了酒吧的两瓶贵价酒,当场吓得脸色发白,晕了过去。

于是江若这几天假期全泡在医院里。为求心安,他出钱给安何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不查不知道,安何竟然有心脏方面的问题,还属于危重疾病,医生嘴里那些学术名词江若听不懂,只知道必须尽快手术,否则任何一次情绪波动都能要了安何的命。

江若不太清楚这个“情绪波动”的程度和范围,转告安何的时候用的是格外轻松的口吻:“就一个小手术,大概就是把你这些年缺的心眼补上,以后你就不缺心眼了。”

安何笑得停不下来,然后边抹笑出来的眼泪边问:“要花很多钱吧?”

“不多,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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