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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526)

当然抽象思维仍是ASD的短板,他没有多大的想象力,只会照葫芦画瓢。

“下面请欣赏融教班给我们带来的手势舞,《登鹳雀楼》。”

徐方亭收回眼神,开始祈祷: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即使站着不动,不要乱跑就好。

她们面向田径场的学生,背对主席台的领导。

徐方亭拎着非洲鼓和矮凳,带思思到前排角落坐下,把小号非洲鼓系她腰上,自己的大号则双腿交叉圈着。

其他事宜只能交给其他老师。

跑道上没有排练时的站位点,孩子们只能由老师逐个引导站队。

徐方亭眼角看到有个孩子大鹏展翅,左右摇晃,差点跌出队列,幸好最后稳住。地上仿佛已形成一个隐形的点,他死死钉在原位。

副班老师就位,两手叠在肚子上喊“预备”,站立的孩子跟着她照做。

思思依旧微仰头,嘴巴合不拢,交替看看副班老师、非洲鼓然后到徐方亭,最后像徐方亭一样手搁鼓沿。

流水般的音乐声响起,这是一首改编曲,歌词比原诗多了几句简单注释,曲调轻缓,适合小孩的节奏。

徐方亭最后默念: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非洲鼓还未开启,徐方亭适当给思思提示,让她跟着一起打手势。

其他孩子也陆陆续续跟上节奏,手腕花在秋日薄阳下闪闪发光,动作和念诗的声音跟他们的个头一样参差不齐,但是没有一个人跑位。

“夕阳伴着青山慢慢落,滔滔黄河向海流。”

徐方亭再度提醒思思,一起拍响非洲鼓,给曲子加入“咚、哒,咚、哒,咚咚、哒”的节奏。

思思眼神到处乱瞄,在副班老师、非洲鼓和徐方亭之间穿梭,就是没有看田径场的NT学生。

“若是想看千里的风光景,那就要登上高楼。”

个别孩子发呆、忘记动作,低头摸了摸手腕花。

孩子们仍然站立在原处。

田径场学生有些发呆、有些交头接耳,有些好奇又迷惑地看着这些特别的孩子。

如果是一个肢体残疾的孩子挑战一项运动,肉眼可见的拼搏更容易感动他们。

但精神残疾或智力残疾是一个抽象的层面,他们可能理解不了,划拉几个手势这样简单的事,对特殊孩子来说就是巨大的困难。

这样的节目简陋而低质量,可能对他们来说没有趣味或欣赏价值。

甚至连主席台的领导也不一定能有真切感受。

最直观的冲击打在老师和家长身上,尤其是后者,家长会被一个特殊孩子磨灭掉往日个性,间或激狂,间或失落,更多时候只能自我开解,“小孩就是这样,能有什么办法”,然后一步一个脚印,搀扶孩子往前走。

虽然只是一个实习老师,这段时间徐方亭每天都感觉疲惫。教育特殊孩子成果寥寥,成就感更是飘渺,她觉得能力不限于此,开始思考新的出路。

也许她可以培养出更多的特教老师,读博的念头如闪电划破天际,给她带来灵感和短暂的光明。

两分钟出头的节目终于落下休止符,徐方亭拎起非洲鼓,拉着思思和其他孩子凑到一起,喊“一二三致礼”,集体拖拖拉拉谢幕。

其他学生和老师的掌声响彻云霄,哪怕有部分归因于训练规整和礼貌,她仍然为她的孩子们感动。

只有特教老师才清楚,融教班的孩子们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行动。

徐方亭和副班老师把孩子送回班级大本营,有普教老师帮忙值守,孩子们又沉迷薅手腕花,她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后知后觉额角沁出了细汗。

热倒不算热,可能紧绷太久。

她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屏幕上显示缪老师发来一条语音。

隐隐猜知内容,徐方亭有些手抖地滑开屏幕。

残联定点康复机构申请每季度评审一次,本来应在上周出结果,因各种因素推到这一周。反正一旦涉及官僚机构,有些流程总不会太明晰和守时,越夕阳的部门这种毛病越明显,她们跟其打交道一年,已经习惯又无力推进,只能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不敢明目张胆贴到耳边听,直接转了文字:“徐总,通过了通过了,我们申请通过了!”

徐方亭还残留高度集中精神过后的恍惚,怕做梦,怕缪老师糊弄她。

她倒吸一口气,竟然打起了寒颤。

钱熙程刚好在隔壁班,凑近扶了扶她的后背,祝贺道:“表演很成功,你太厉害了。”

她因钱熙程而有了真实感,又看了一眼转成的文字,“通过了”一共出现三遍:彩虹亭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残联定点康复机构,几个工作日后将会出现在相关医院的推介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