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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娇(10)

我父王自然是形貌出众的,但与司马乘风那样的‘文’、‘秀’、‘俊’、‘逸’绝对沾不上边际。

自古‘文’便比‘武’绮艳悱恻,人们在父王文采面前,因为那‘文治’,轻易便忽略了‘武功’。父王的文采辞藻流传当世,世人便传父王人如其文,和他的墨宝一样的清雅风流。固然,如传言那般,父王喜好舞文弄墨,附会风雅,脾性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文人。但是他的形貌,却随同了他的‘武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武人。

霸王举鼎故事中的主人翁换作父王,也不会损减故事颜色分毫。

已到长安城城墙之外。本是随意观光撩帘,惊喜望见长安城城墙门口,众位部属众星拱月簇拥之下,那个身高八尺,身体魁伟,比俊伟男子都要体格健壮的盛年男子。

他正是我的父王,皇帝伯父的宝贝弟弟,我大周最受宠信,位高权重的赵王爷,宇文招。

今日父王着一身墨绿底妆花大袖四爪蟒袍,头戴硬翅展脚幞头,脚踏皂底靴,极正规的亲王朝服装束。

因着武人体格里那文人闲逸的习性,父王终年素袍着身,连进宫都只穿稍正式些的公服,今日如此隆装盛服,显然是为迎接我的归来。

何时在他心中,我的‘地位’竟‘重’于皇帝伯父了?

马车在长安城城墙门口停下。

下了马车,一时也不过去父王那里,只是望著父王。

父王亦是望著我。

乍见我,父王神色有一些怔惘,但更多的是父女一别三年再见的欢喜。

父女两相对看,竟不知时间流走声潺潺。

正要往父王那里去,伯父着一身金灿明耀的家常袍服从城墙后方走出。

目光胶灼望著我。一步步,往我走来。

灵魂仿佛超脱,但行动与神情却是出自本能。

伯父是皇帝,纵然父王是我的父亲,亦是要先与伯父行君臣之礼。

何况自幼伯父对我纵爱,欢喜之情,并不少于是为父亲的父王。

一别三年,俯跪在地,行着大礼:

“绾绾拜见伯父!”

“千金见过伯父!”

与千金一同行了礼,但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向来不要我们参拜的伯父,即便正式场合需得参拜,也会虚扶我们的伯父,却一直没有让我们起身。

腿脚有些发麻,跪的也不是很端正了。正满腹迷惑,终听得伯父微颤的声音:

“抬起头来!”

愣住。

那话语,怎么听都该是说与后妃的。

而今日显然没有后妃随行,伯父的腿脚更是停在我面前。

抬起头,迷惑望著伯父。

虽是家常袍服,那三色金绣的五爪团龙鳞爪如钩也是威风赫赫,何况那大国帝王身份。向来英明神武的伯父本该更英武过人的。但许是三年亲征,终于战胜,骤然松懈下来有些疲惫,在回来长安的路上,更听司马泯风说,最后一次战役被北齐将领偷袭,伯父遇刺,有伤在身,脸色又因此有些苍白。正当盛年的伯父,整个人透出一种不该有的衰颓憔悴。这刻这么近地,清楚地望著我,他身躯更是猛烈一震,瞠开的瞳孔频频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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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周武帝宇文邕一生做了三件大事,一是铲杀宇文护;二是灭佛;三是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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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望向父王,父王望著我,神色也有类似伯父的怔惘,但仅仅一瞬,父王即淡定如常。

走了过来,挽了我的手臂起来,含笑与伯父道:“这是绾绾,皇兄不认得了?”

许是我的错觉,‘绾绾’二字,父王咬的格外重。

闻言,伯父身躯又是猛烈一震,瞠目,先前往我走来的伯父,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若说先前的走来源自不由自主的激动,这刻的退步,则是从身体到灵魂的衰颓。

表情也是一种强烈的错综复杂。

慢慢地,终转为最先的怔惘。

伯父望著我。

是望著我,却又不是望著我,仿佛透过我,在看附身在我身上的另一个人似的。

“是啊,一别三年,绾绾已成绝代佳人,”父王粗茧遍布握刀持剑,却也能奋笔疾书的手掌从我紫红宫装衣袖上移到我脸颊,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抚摩在我颊上肌肤上,潭水般深不见底的黑眸溢彩流光,“艳光四射,连父王都快不认得了呢。”

父王指腹在我颊上的抚摩实在有些痒,咯咯笑过,娇嗔一句,“父王……”而后又迷惑望著还那样望著我的伯父,轻轻唤一句,“伯父!”

伯父的意识总算完全回归现实,那怔惘也渐转作哀伤揪伧,走了过去,挽住伯父手腕,又叫了一句,“伯父!”

伯父这刻望著我的目光,较于先前的失态,是崭新的。亦算无声应了我。

此时司马乘风司马泯风一应人,方才行参拜礼。

只在阿碧随同众人一道再与父王见礼时,父王目光在阿碧脸上停住,因为狐疑深埋眼底,目光变得利箭般冶冷,“她是谁?”

“是阿碧啊!”望著看向我的伯父,和父王眼底的阴霾,我心虚却又理直气壮道:“回长安的路上救下的。”

没有说在哪里救下的阿碧,救阿碧的时候更发生了什么事。虽说伯父灭佛是为发展我大周经济,可我们是知道的,伯父对僧尼深恶痛绝。若知大周境内还有那处隐蔽寺院,若知阿碧本是小尼姑……嗯,护全僧尼事小,惹怒伯父事大。本来,伯父今日就身体与情绪都不好。

“奴婢阿碧,见过王爷!”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阿碧,赶紧再请安道。

在我理直气壮的注视下,父王吁一口气,回避我目光道:“安置她去处就是,何必要带在身边?”

下意识看一眼阿穗,这回来长安了,阿穗又继续做你的内妾了,我身边不是又没个体己的人了吗?阿碧活泼跳脱的性子很对我胃口的,再说,予她,我有救命之恩,不善培养主仆情谊的我,大大省事了。

但听父王已软下语气,便只道:“赵王府又不是养不起。”说着话,依旧挽着伯父手臂,望著伯父。

父王不应我,自有伯父答应。父王终不再说什么,只是又神色复杂望了阿碧一眼。

“皇兄,”这时父王与伯父微躬身道:“可要一道去王府?”

“不必了,”伯父望著我,黯然神伤道:“司马大将军,侯莫陈琼,杨坚他们也是今日回朝,朕要去迎接司马大将军。”

闻此话,父王露出了然神色,与我们一道恭送伯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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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伐齐之战,伯父命九皇叔宇文纯、上柱国大将军司马消难,大将军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十皇叔宇文盛、右臣相侯莫陈琼、父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随国公杨坚、薛迥、李穆等率军分道并进。伯父率大军六万,御驾亲征。终致齐国山河破碎。今日回来长安,看到伯父与父王已先于我凯旋归来,以为除却受命追击北齐残兵的主将独孤罗,将帅们全都班师回朝了,这厢才知道,除却同样贵为亲王的九皇叔宇文纯和十皇叔宇文盛与父王先随伯父回来长安,余下将领还因善后军务滞留在后面。

父王望著伯父离开的萧索背影,与我道:“你先回王府,我去去就回。”

亦是望一眼伯父,我嗯声点头。

说离开,父王却又一时不离开,手臂重又抬起,指腹流连在我面颊上,忽然低首,唇从我面颊擦过,粗重的呼吸掠起我的发丝,目的地是我的耳垂,一句粗重沙哑的话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飘忽进我的耳朵:“晚上等我。”

愣愣望著父王,直觉这话很不对劲,可又觉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太过熟悉。从小,这句话就萦绕在我耳边。父王从不会出远门,是而从不会夜不着家。但凡要出王府不能早些归来,临行前都是那句话——晚上等我。他固执地要看过我,才会去就寝。而他也固执地要我看过他。这三年因为伐齐,父女两地分隔,已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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