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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神的自觉(67)

作者: 文选与文 阅读记录

栖缅拆了书信,读了一遍,然后把画和书信一齐丢进火里,和其它遗物一并烧掉。这是父亲的东西,该烧给父亲。

在收拾的时候,栖缅还发现不少自己儿时爱若珍宝的物什,当年因为各种原因收集起来,到如今示若粪土,只余回忆。这些东西自然不能放在父亲遗物里烧了,带回神都有如鸡肋,虽然动过埋掉的念头,又怕被人盯上,着实扫兴。于是,自己在灶边生了一堆小火,慢慢捡拾着,一件一件丢进火里。

每看见一物,便勾起一段心思,丢火里烧了一物,仿佛心里空了一块。这么烧着,把往事告别,一颗心似渐渐冷了、硬了。

“节哀。”

源时丰从外边进来,他大概是为着什么寻找栖缅,终于找着了,又在门边站了许久,这才走进来。

栖缅手上的东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她抬眼看着源时丰,淡淡道:“原以为有许多可以珍惜的,如今,都付之一炬了。”

栖缅并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她一张苍白的脸上是淡漠的,向所有居丧的人一般,却又含着别的东西,一对眸子清冷决绝,好像有冰。

“我们早些回去,”

源时丰俯下身子,注视着栖缅,他说的是“我们”,“回神都,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栖缅定定地回应着对方的注视,良久,眼珠子动了动,“我没有亲人。”

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不需要任何的刻意,就那么平平静静地说出来,就好像她平时也是这样说话的。

源时丰嘴唇动了动,看着栖缅,目光中流露出怜悯。

栖缅猛地站起来,逼得源时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她不再看源时丰,俯身将未燃尽的物什拨弄成一堆,看着它们慢慢地燃烧起来,冒出火焰,又慢慢地熄灭。

源时丰就站在一旁看着,有些震惊,有些不解。

“大恩不言谢。”

看着那一堆灰烬,栖缅这才重新面对源时丰,静静地说出那五个字,眸子里终于有了神采。

“为你做这些,师兄我愿意。”

源时丰终于笑了,他的回应是十个字,如果去掉“师兄”二字,会是很好的意思。所以,可惜了。

栖缅定定地看着源时丰,似在回味那句话,然后,她笑了,笑容从嘴角蔓延到整张脸,终究没有深达眼底。

“多谢。”

轻轻的两个字,像风一样轻轻飘进源时丰耳中,却引起了极大的反应。有瞬间的颤动,像幻觉一般立刻又消失,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一如既往。

才说了“大恩不言谢”的人,如今又跟你说了“多谢”二字,作何感想?一个“谢”,包含着太多意思,不需要说明,心领神会。

栖缅似不经意咬了下唇,然后道:“给我一天时间,收拾好就走。”

“好。”

当晚,栖缅躺在旧宅的小床上,那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小床。新宅已经清空了,她也住不惯,还是回到旧宅缅怀过往。

常言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唾手可得的东西,自然得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亲人就是家,宅子不过空壳,没了人的宅子,就如没了灵魂的皮囊,都是多余的东西。

栖缅躺在床上,睡不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沾湿了被褥,也不顾得擦拭。过了今晚,也许她就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没有人的空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破败,就像所有一派萧条的地方,成为虫蛇的家。

以前看到一个词“孑然一身”,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初闻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

第37章 宠辱不惊

栖缅捧着父亲的木主回到神都,在住处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将木主供上,又摆了供品,此后每日早晚叩拜一遍。与故乡的联系,似就此切断。

回了洵都,栖缅仍照着从前的规矩,按时到巫神庙本堂听师父讲学,不但不知疲倦,反而更加勤奋。像崇宜迩、源时丰这等熟悉些的同门,免不了有些担忧,借故劝解了几次,栖缅只说自己无事,别人自然不好多说。

这日清晨,栖缅怀里揣着给师父阅览的文章,先到巫神庙正殿拜过巫神,祈求巫神庇佑今日无事。才出了大殿,便碰巧遇见了北温侯夫人平夙。她自然知道这不会是“碰巧”,然亦作出巧遇的模样。

“栖缅在此,给夫人请安了。”

栖缅缓缓施礼,神色淡淡的,仿佛瞧着一个尊贵的陌生人。

“怎如此多礼?”

平夙亲自过来扶起栖缅,顺带拉着栖缅的手,“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

她这话说得颇为悲戚,又是一个眼神,支开了从人。此时尚早,香客不多,巫神庙大殿前颇为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