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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439)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说过,因为过往被利用算计的种种,她无法再相信卫庭煦。

其实卫庭煦又何尝真正相信她。

她们为了迷惑别人一直都在演各种各样的戏码,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可是她爱卫庭煦的心是真的,卫庭煦爱她也是真的。

无数次的舍生忘死,都只是为了抓住心上人罢了。

可惜,现在的她们无法在一起。

离开博陵时她没有带走多余的东西,轻减的几辆马车内装的都是旧物。

城门为她开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当她和步阶等人沿着官道走出三里地时,一辆马车停在前方。

甄文君让马车车队停在原地,她独自上前。

车夫下马,将车帘徐徐拉起。本要搀扶车内之人,那人却自行跨下车。

岁月似乎没在卫庭煦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人一手建立起全新的帝国,精力反而更加丰沛,更加专注。

“文君,你我以洈水为界,分南北而立,如何?”

甄文君在看见她时即将要涌出的眼泪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忍不住含泪而笑。

这就是卫庭煦,是她最熟悉的人。

“以洈水为界,是你吃亏了。”

卫庭煦摇头,凝望着甄文君的目光变得温柔:“我亏欠你多少,你为我又付出了多少,无法用土地多寡来计算。若是没有你,我可能完成不了今日伟业,更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恶境。幸好有你,让我还能保持心智。对不起,文君,你和我相遇,而我却是这样一个人。”

最看不得卫庭煦落泪,甄文君将她抱入怀中。

“怎么能怪你,怎么舍得怪你,我也是这样的人。”

卫庭煦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不舍。

“你若是愿意做我的附属,或是我愿意妥协,躲在你身后,一切都好办。可惜,我们都不是那种人。”卫庭煦抚摸着甄文君的脸庞,望着她藏着整个穹宇的双眸。

甄文君笑道:“幸好,我们不是那种人。”

人的一生有不同的追求,有人忙于生计,有人谋划天下。谁和谁相遇无法注定,而谁与谁会在分离之后重新走到一起,却是注定的。

因她们独立而自由的吸引力注定。

在甄文君离开博陵的那一天,卫庭煦明白,与甄文君之间如履薄冰而压抑的感情彻底被撕开。

即将迎来的是她期待已久,最平等最自由也是最长久的恋人。

……

南岭的山花儿都开了,每天清晨推开屋门就能闻到清新的花香。这儿修了路,原本需要翻山越岭十分难走的道路现在也方便走了,南岭百姓都笑逐颜开。

除了一个人。

小枭就要离开此地前往怀扬,她想让李蓉和她一块儿走。

这事儿她在心里谋划了好几日,总觉得像是某种承诺,说出来万分难为情。但她明白这一走不知何日再回南岭,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她问自己,若是此生再也见不到李蓉,甘心吗?在未来的某日想起来是否会遗憾?她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很有可能。

放下所有的羞赧,她要带李蓉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李蓉说了,谁知李蓉没有任何动容之色,想也没想便冷淡地回应:“不走。”

“不走?难道你就一辈子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小枭急了,连带着声音也变大。

李蓉撑着脑袋随意翻书:“不想。没兴趣。”

“你就这么没志气。再怎么说你也曾经是一国皇子,就愿意待在山窝里任人摆布!”

李蓉挑她一眼:“小将军口气好大,我正是一介村妇,又有什么不妥?为何要跟你走?”

小枭有点想不明白,在南岭的这段日子她们俩其实关系不错,李蓉性格内向不是很健谈,但小枭一天到晚嘴不停,二人成天待在一块儿小枭总喜欢逗她,一来二去的也算混熟了。上个月有一帮土匪到临村闹事,小枭带了一百士兵过去将土匪全给剿了,不小心手臂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还是李蓉给包扎的。那晚两人浓情蜜意好不快活,好吧,至少小枭自己觉得气氛特别好,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冷漠,难道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吗?

“李蓉。”小枭有些难过,语调也放缓了不少,“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在我看来你和别人是不同的。你很聪明也心怀鸿志,我不忍心看着你折损于此,惨淡地度过一生。这是浪费,你明白吗?我不甘心!”

李蓉没想到小枭会这样说。

很久了,没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更不用说为她的未来考虑。

李蓉眼眸闪烁了一番,急忙转过头,不让小枭看清她。

“说你是个蠢蛋,果然是蠢蛋。你以为我想走就能走的吗?若是我离开此地,一定会被追杀。当初我能侥幸留下一命的代价便是永生永世不能离开南岭……”

李蓉还未说完小枭就打断她:“管她呢!卫庭煦让你待在这里你就真的待在这里了?怕她做什么,我会保护你啊!”

“你?”

小枭将她整个人扳正,面对自己,再次强调:“我是真的讨厌卫庭煦,信我。”

李蓉被她逗笑,挥了挥手,想将她从眼前挥开。站起身来再次挣脱她的双臂,走到窗边往外看。

“好了,你的人都在等你,快点出发吧。”

“你真的不跟我走?”

李蓉没吭声。

小枭泄了气,立在屋中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声气。

“保重。”

落下这两个字后,便是关门声。

李蓉立在窗前,双眼眨也不眨。

她知道小枭或许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错过了,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转机。

她不想连累别人,特别是对她好的人。

可是……

李蓉回头。

不行。

小枭在小院的正中停下了脚步。

她傻,你也跟着她一块儿傻么,小枭!阿母何时教你做个听话的娇娘子?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自己争取来的吗!

小枭握紧拳头,猛然转身,大踏步地往屋内返回。

“李蓉!”

打开门的瞬间,李蓉也急匆匆地往外扑,两人迎面一撞“咚”地一声,双唇撞在一块儿,没有半点悸动之情,痛得她们纷纷捂着嘴后退两步。

当她们看见彼此嘴唇上的血也如此统一时,指着对方笑出声。

“我说,你急什么,不是不跟我走么!这力气大的,差点把我都撞飞!”

“我急着去摘菜,又和你有什么干系?不是保重不是走了?回来做什么?”

“你再说,信不信我给你丢上马车?”

“好,你来丢一个试试!”

小枭还真丢了,不仅将她丢上车,还把她送到了怀扬,丢到自己宫中。

……

长歌国这个名号放在十多年前,或许还有那么几位耄耋老者能神秘兮兮地说上几句,可到了光兴三年的时候,一提到这三个字,大家心中想的全是洈水之南那个迅速崛起的富饶国度。

说起来长歌国也算是大苍的友邦,毕竟长歌国君和大苍天子交情匪浅。

曾经为苍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曾是天子妻子,虽然没有正式封后其实和皇后没有多少差别的甄文君,为何会到南边圈地自立?这事儿百姓们没少议论。在公开场合说天子的闲话当然不妥,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流放,可是私底下百姓这张嘴是不可能堵上的。

天子和将军彻底决裂了?还是一时争吵,正在冷战?真是神仙打架。寻常夫妻若是有个什么不痛快,顶多不让上床。这二位隔洈水而立,直接建立了两个王朝。

这些暗地里流传的市井流言还有诸多版本,一些名士们却不这么想,周围敌对小国的国君们更不这么想。他们总觉得这一对默契的妻妻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莫非要展示内斗的表象,好让他人放松警惕,甚至发兵攻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