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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54)

灵璧说得很平静,甄文君的脑海中却已经听见了刀刃相交的声音,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

“我在暗格里待了一天一夜都没敢动,卫家的一位私兵路过想进来借口水喝,才发现这户人家已经被灭门。据说当时我忍不住哭了才被发现,这位私兵肖叔将孤苦无依的我带回了卫府。在卫府的浣洗房里帮了几年的忙后,管家看我机灵又勤力,还有些腿脚功夫便让我去照顾女郎了。女郎曾带着我和小花游历大聿,特意去了我的家乡寻访我的旧居,让我将阿父阿母的墓地好好清扫了一番。在经历一些变故之后女郎的性格虽然有些改变,性子难测,可她绝非冷漠无情之人。我方才说她不在意这些小事的意思不是她不在乎你,是说她是和咱们不一样,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事。对于咱们呢,女郎不会将一些事情放在嘴边提及,都放在心里。我和小花心甘情愿为她卖命,不只是因为她对我们有恩,更是心甘情愿用这条命来守护她。你啊,别仗着立了几次功就耍起性子来了。”

“我哪是这种人。”甄文君嘟囔道。

她一直都知道灵璧和小花对卫庭煦十分忠诚,本以为是害怕卫庭煦的手段,如今从灵璧口中说出来倒是让甄文君更加确定了本就知道的事情。

卫庭煦在表面上给予世界的一切都带着迷惑的目的,可是她的心是温柔的。就算经历过非人的创伤,就算为了保护自己穿起了带刺的铠甲,但她的心还是保持着最初的温度。

就像昨晚抱着她的手臂一顿乱咬她都没起急,还让咬人的罪魁祸首安安稳稳地睡到自然醒。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吧。

想到之前对卫庭煦冷言冷语的态度,甄文君非常嫌弃自己的幼稚。她和卫庭煦之间你来我往暗地里的较量双方心中都有数,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比较糟糕,很有可能她会败下阵来。

其实这一场无声的战役到底存不存在还不确定,极有可能是甄文君她自己心里的想象而已。无论卫庭煦真实想法如何,甄文君完全没有理由担忧,从任何层面来说她和卫庭煦都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能有可能的。既然如此,一切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甄文君不打算去想,随缘便好。

不知道是想明白了所以开窍,还是灵璧的手法让她舒筋活络,很快脑袋就不疼了,只是四肢还有点儿无力。灵璧说让胥公过来看看她,甄文君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能瞧,甭麻烦胥公了。”她对胥公还是所有防备,一直都觉得此人有可能是谢扶宸的眼线,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在水道里挣扎了四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如何活下去,甚至都忘了谢扶宸之事,现在忽然想起来才发现晏业死了多日,她开脱的信也托人带到谢府,可是谢家却始终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是真的没有回应还是其实已经传来了消息,只是她正好不在府内,没有顺利传到手中?

想到此处甄文君一骨碌爬起来,问灵璧:“这几日可有我的信件,或是谁来找过我?”

“嗯!”灵璧忽然想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两天前的确有个男子来府上找你,那时你还没回来,是卫府的家奴来跟我说的。我也在忙便让家奴带他住在客房里等着了。这两天被你闹的根本没想起来。”

“男子?”以前来和她接头的的确是晏业本人没错,如今晏业死了,谢家新派来的传话人莫非胆大到自己上门来,还住在客房?

“在哪间客房!快带我去找他!”甄文君立即收拾好衣衫正好发髻,出门之前确定金蝉刀在手,又往灵璧腰间摸了一摸,她的软刀也在。

“做什么?”突然被摸腰的灵璧问道。

“此人或许有问题,可能是我的仇人。”甄文君先把谢家派来的人盖上“坏人”的印章,一会儿就算短兵相接说漏了秘密也好开脱。

“仇人?你还有仇人?”

“多了去了。在和姐姐重逢之前跟着戏班子闯荡江湖,但凡踏过江湖之路,谁还没几个仇人了。”

两人拿着武器冲到客房,门都没敲,推进去就想动手,吓得正在看书的步阶差点儿跳起来。

“是你?!”甄文君和灵璧同时惊讶道。

步阶看着她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有点儿不确定地拱手行礼:“文、文升见过二位女郎。不知文升做错了什么,何以让二位拔刀相向。”

“我还以为……没什么,是我多心了。”甄文君将刀收了回去,灵璧也放下武器。

“是步阶嘛,哪是什么仇人,就你,紧张兮兮。”

可不得紧张,若是进来的是谢家的探子别说刀了,恐怕攻城车都要开进来将他轰个干净。

“你居然来了。”甄文君有些话只能跟步阶说,灵璧在一旁不合适,便对灵璧道,“步阶不太适合住在卫府之内,姐姐心思重,不喜欢不熟悉之人在左右。灵璧姐姐,之前我给你的银票还有么?”

“我根本就没地方花,都剩着呢。”

“能给我拿点儿吗?我带步阶出去找家客栈投宿。”

“有,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灵璧走了,甄文君看了看附近没有其他人,便将门关上,问步阶:“怎么样,我要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回女郎,我已经将整个绥川踏遍,也没有任何消息。若是要继续走访大聿其他郡县恐怕需要数十年时间。若是有心要藏,想要在整个大聿境内揪出一个人来恐怕不太可能。”

甄文君当然知道,她让步阶去查也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若是能查到最好,要是查不到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确是有些为难步阶了。

灵璧将银票拿来,听说李延意来卫府了,她得去帮忙。

“你帮忙说一声我出去办事,回头再去拜见殿下。”甄文君道。

灵璧急匆匆地跑了,李延意来得恰到好处。

甄文君调了卫府的马车,带着步阶离开。

“找人一事你且先放放,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交代给你。”甄文君道。

“女郎且说,文升绝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就算是灵璧女郎也不会说。”步阶早就从方才的几句往来中看出了端倪,甄文君是在故意避开灵璧。

步阶的确是聪明人,甄文君相信一个聪明人即便在陌生的地方,只要手中有银子就能为所欲为。

“我要你帮我杀两个人。”

将步阶带到汝宁城中最豪华昂贵的客栈的上等客房住下,还给了客栈伙计两个大银铤,让他去买身上好的衣服回来给步阶,替下他一身褴褛。

屋门一关,甄文君便将滕氏兄弟的名号和特征告诉给步阶,交待杀这二人必须不留痕迹。

步阶没有多问,甄文君让他杀谁他便直接应承下。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女郎为什么想要杀这对兄弟并不重要,他们活着肯定碍着女郎的事儿了。既然如此步阶便帮女郎除去他们。”

“此事难办吗?”

“不难办。”

“如此便好。”

有步阶这样的能人帮忙办事的确省了甄文君不少事。甄文君对谢家那边颇为忌惮,不知道谢扶宸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卫庭煦有没有深入调查,若是调查不知是否已经查到了滕氏兄弟的头上,这一回夺蛇符实在太耽误事,让她落下许多消息。

更让她不安的是谢扶宸的反应。

就算谢扶宸没收到她送去的信也早该知道晏业已死,为何迟迟没有任何动作?甄文君觉得谢扶宸若是要传消息给她绝不会失误的,她在不在卫府谢扶宸不会不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当真没有要递给她的信息。

在回卫府的路上,有一个让她毛骨竦然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谢扶宸下令让她杀了李延意,乃是以她阿母的性命来威胁。她想要反制,结果卫庭煦突然的插足毁了整个计划,谢扶宸怎么可能不惩罚她?若是任意妄为且不受谢扶宸的控制,但阿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往后她这颗棋子又何必接受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