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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6)

大奇这个领队办事认真,见吃的暂时没有上来,就跟我们落实明天先去侵华日军北山地下军事工事遗址,然后顺路去金帐汗看看拍摄过电影《嘎达梅林》的金帐汗,估计应该时间有余,建议直接奔去红花尔基,后天参观红花尔基和维纳河矿泉场,如果时间允许,和包车司机商量一下,当天直接奔阿尔山。上上汇报说他找宾馆外面停着的司机了解一下包车情况,看起来价格还是我们岀火车站遇到的金司机比较实在,建议明天包车就用金司机的。

我拿着大奇的地图看,看来看去很有疑问,“红花尔基到阿尔山的路要翻山越岭,金司机的夏利车吃得消吗?而且那里的路况很难说,得问了当地人才能确定能不能走。那条路上面,标明的小镇村落太少,不可靠,计划不能定死。还有一个办法是后天从红花尔基再回来海拉尔,从海拉尔出发去阿尔山。不过如果这样安排的话,红花尔基的那一段路程类似阑尾,很不经济。”

大奇和上上居然异口同声:“红花尔基一定要去。”

我这会儿心中才对未来的旅程有底,闻言毫不犹豫地道:“那么,大奇饭后联系金司机,确定明天包车,顺便打听情况。我明早会比较早起床,我去长途汽车站了解去阿尔山班车情况。上上上网或问人了解清楚这两条路怎么走比较顺。小舞最细心,计算一下今天费用。怎么样?”

上上笑问:“你明天起得来?我们都没问题。”

我只得笑道:“昨晚只有我一个睡得好,明早怎么也得牺牲一下。不过今晚你们都打听清楚了的话,我明天可以睡懒觉。”

上上还是不放过我:“你肯定知道我和大奇今晚可以把情况打听清楚,海拉尔又不是多大地方,所以你的安排你最偷懒。”

我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

好在,血肠和拼盘一起上来,他们又端起相机刀光剑影,我拍了盘子拍他们,他们比血肠羊心肝拼盘可爱。每人一碗野韭菜花酱,就是我们在西山森林公园见过的那种野韭菜花,香得让人想打包拎回杭州的家。手把肉与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是两截脊椎骨连着三条肋骨,叫来服务员一问,才知道脊椎骨周围如肥肉一般的部分才是手把肉精华膏腴所在。一时大奇和上上一人掂着一块脊椎骨异常尴尬,刚才还是大奇发动上上,说由他们男士来消灭肥肉,没想到是抢了我们的到嘴肥肉。他们都已经啃了好几口,自然不方便再拿刀割给我和小舞。小舞虚张声势地操起刀子冲上上比划,上上忙说要不他割掉外面他啃过的部分,将没啃到的给小舞,我看着直笑,大奇也笑。大奇太厚道,还真去劝小舞说后面一路都是牧羊的草原,有的是吃手把肉的机会。我心里直摇头,这个实诚的大奇,怎么就没看出小舞和上上那是小儿女两相情愿的小把戏呢?问大奇,这肥肉样的东西究竟什么滋味,大奇竟然答:脆。

烤羊腿最后上桌,色泽酱红,外焦里嫩。即便是下面垫着的胡萝卜丝之类的也烤得浓香扑鼻。不过,我本有心一扫光,奈何肚皮不帮忙,我们最后打包了没吃完的肉。

吃完回屋稍作修整,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透骨清凉,我这才明白海拉尔最高级的蒙宾馆为什么竟然没有中央空调。我换上长袖长裤,还在想着怎么跟小舞上上说一声与大奇一起去网吧,没想到上上早抱着笔记本过来,进屋叫嚷着与小舞商量一只邮件的处理,我趁机一笑退出,还冲上上做了个眼神,上上居然也知道害臊,眼珠子晃了好几下。

大奇也换了长袖T恤,我们见面,一时都无语,都是微笑。我们沿楼梯下去,到了外面,见天上挂着一饼月亮,既非弯如柳眉,又非团团圆圆,像是顽童咬了一口的大饼。还是我主动说了句:“大奇你瞧,这儿的月亮比路灯亮,不像杭州,月亮黯淡得都没法让人留意。我们到阿尔山的时候,可能正好看到十五的月亮。”

大奇笑道:“我准备了望远镜,原本在想,到红花尔基还是阿尔山观星,没想到还有满月,这回旅程太圆满了。我们……沿伊敏河散散步,再去网吧,好吗?”

“嗯。”我想我会不会应得太大方了点,但脚下还是毫不犹豫跟着大奇走了。“怪不得你的包那么大,原来连观星的望远镜也带着。你喜欢天文?”

“是,我喜欢天文。家里住屋顶,小时候观星很方便,现在越来越不行,周围接二连三新高楼都搞了照明工程,别说是看星星,连月亮都看不成。唯一希望是苏堤别搞照明工程,否则我们最后的地盘也没了。”

“天上恒河沙数的星星,你都知道它们什么是什么吗?”我很好奇。伊敏河边步行道很是宽阔,行人不多,我不虞撞上人,当然就将眼睛看向天上的星星。“我最想知道,太阳系的那些行星究竟在哪里。”

大奇在我身边笑道:“我只是业余,最多对着星图认星星。回头我们宿到灯光少的地方,我带你看一些有点明堂的星星。很有意思的。如果你喜欢,以后有流星雨什么的时候,我叫上你。”

“好。不过我怀疑我没法集中心力。大奇,你为什么叫大奇?”问岀来后,我才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大奇倒是耐心跟我说:“我们以前住的家属楼,当时差不多时候生出三个小萝卜头,大家抱一起晒太阳时候,妈妈们发现我手大脚大,比其他两个大许多,都说奇怪。我妈看着高兴,回家与爸一说,爸说以后就叫我大奇。不过现在也没见大别人很多。”

大奇伸出手给我看,我拿自己的手比划,当然比大奇的小,我笑着说:“不过比我的还是大。”

“你为什么叫小图?你爸妈也是搞设计的吗?”

我没瞒大奇,笑道:“我这名字来得很不光彩。我从小做事丢三拉四,正好又姓胡,家里就叫我小糊涂,简称小涂。改成图画的图,还是我后来斗争的结果。”

大奇听了大笑,“你还真有点小糊涂,不过有时候你又很不糊涂,你这人很怪。”

“我是睡糊涂的。”我心里却在想,大奇你才真是怪,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说我糊涂,连我爸妈都不承认我糊涂了。火车上我或许还有点糊涂,可后来这一路下来,我哪来的糊涂,怎么大奇总认定我糊涂?这才是怪人。

大奇又笑:“你真能睡。明天你别记挂着起来,我刚问了金师傅,他说从红花尔基去阿尔山的路不方便,明天我会早起去长途汽车站问。那种地方来去的人比较复杂,还是我去妥当。”

我没争取,虽然我才不怕去汽车站这种地方。见旁边有小摊摆出冰柜和棉花糖,我买了两支海拉尔产的雪糕请客。奶香味十足。

网吧在蒙宾馆后面一条小街上,人很多,大多在玩游戏。我和大奇之间隔了好几个人。不出所料,我的邮箱里有几个邮件。看大奇也是专注着处理邮件的样子,原来他也是真有事。我便不再看他,自己处理邮件。很快的,几个批示,他们打不通我的手机,只好发邮件问我。处理完了,张望过去,大奇好像还在处理事情,还拿出手机在通话,果然说的是机械设计方面的问题。我不去打扰,上网找新闻看。

浏览完标题,嫌网吧空气污浊,我走出门来。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外面扑面的蚊子,竟是比日落后西山森林公园里还多。蚊子似是没头苍蝇,到处乱钻乱扑,却不停下咬人,我不得不捂住鼻子,才不致一声呼吸就吸进几个蚊子。只得退回网吧,站到大奇身后。大奇在看什么数据库,神情严肃认真,都没看见我来。我挑一把凳子坐到他身后,但才坐下,就见大奇回过头来看着我笑,我也笑,我喜欢认真的大奇,眉头微紧,轮廓硬朗,很有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