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来世(15)

放下电脑,他便飞扑去吊兰,以便可以找出与ID米线搭讪的问题。他将妈妈给他存在冰箱中的鲜奶全部取出打开,与空气充分接触,这就是ID米线刚教他的沤肥。不过米线说的是豆饼菜籽饼,他找不到那两样,先聪明地用动物蛋白代替。他豪情万丈地规划,一周之内见分晓。

反而是都都实在忍不住打电话来,问葛培森在干什么。葛培森言简意赅,“沤肥。”

“沤肥?你新发掘的游戏?”

“也算是,我在学习养花,沤肥可以提供最好的有机肥。你还不睡美容觉?”

“我在想,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怨我?”

葛培森向然有担当,他坦白,“我伤后苏醒,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扎根,也有什么东西在失去。可是我今晚尽力了。我没怨你。我很想依然如故,可是我力不从心。”

“我心匪石。”

“都都……”

“你不用有压力,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葛培森愕然,这不是都都。难道大家一呼噜地都穿越了?神奇而伟大的上帝啊。他不知道该怎么好。他想他应该爱依然都都的,可是他怎么就无能为力呢。葛培森心想,要不继续努力一把?按说,他不过是仔仔一把,其他并没改变。他纠结好半天,给都都一条短信,明天去接她上班。

-----------------------------------------------------------

但直至睡着,葛培森心里一直谋划的是怎么见米线,见面直接告诉米线一切因果会不会招来一个耳光,然后从此他被列为拒绝往来户。其实他性不喜虚伪做作,喜欢有话直说,但是此事关系米线最宝贝的儿子仔仔,一切变得从长计议了。他唯一一个小小的不快就是,“米线”的称呼是他专属,现在米线拿它做了ID,所有人都可以叫米线米线,他恨不得封了那些人的IP。

第二天一早醒来,一室酸臭。葛培森寻访过去,原来是昨晚开启的牛奶恶性发酵。正好钟点工进来清扫,准备将牛奶倒掉。葛培森哪里肯放弃好不容易问ID米线调教来的沤肥,最后还是听钟点工的话,将几盒牛奶都倒入一只大玻璃花瓶,蒙上保鲜膜隔离。钟点工一边帮忙一边取笑,说葛培森一天玩一个新花样,只有受伤这几天老实。不过钟点工倒是喜欢葛培森这回玩的花样,难得是花钱不多,宜家宜室。

葛培森见钟点工将花盆搬离窗台,急了,“大姐,万物生长靠太阳。”

“偏偏吊兰喜阴,你这儿楼高,太晒了不行。我在家也爱种吊兰,能长会活,长年不晒太阳都行,我家衣橱顶上放了两盆,垂下来多美啊。我家一楼,还只能种活吊兰。小葛,你这盆金心的很好看,市面上卖得贵,让我压一根枝条行不?我明天拿花盆来。”

葛培森奇道:“你压它干什么?哦,繁殖?行。干脆你帮我也繁殖几盆。要不等下你跟我一起去花鸟市场,你帮我看看繁殖需要买些什么工具,我都快被花鸟论坛的人笑话死了。我要好好种吊兰,满屋子都摆满吊兰。”

“你家吊兰前生哪儿修来的好福气,天天喝牛奶。能养得差吗……”钟点工见葛培森接起电话,便自觉闭嘴,听葛培森说起工作。她刚开始给这家干的时候还以为这家主人花花公子一个,懒惰贪玩,不务正业。但没几天接触下来便知,这家的产业原来都是葛培森自己挣的,看他在家工作时候那个严谨,与平日全然不同,不过是年轻人脾气,能挣会花,天天玩得花样翻新。她很怀疑,这回种吊兰又能维持得了几天。反正每次葛培森不玩了的东西都是扔给她处理,她乐得捡现成。

来电的正是占了葛培森办公室的那位同事小郭,是郭副总的亲戚,与葛培森同龄。可两人同龄不同命,一起进这公司,他事事都被葛培森压着一头,原以为总算葛培森出意外他可以扬眉吐气,没想到接手葛培森的工作没几天便遇到大麻烦,一个大项目眼看着就要踩空,原来每天看着葛培森举重若轻翻手云雨其实并不简单。老大已经当着郭副总的面发话了,这单若是落空,他当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他还能怎么办,只有向葛培森甘拜下风。

这个项目本来是葛培森做,才做没几天就进了医院。听得小郭几个月下来还没拿下,他心中不免得意。难怪老大见面就忍痛割爱送他一套高尔夫球杆。但这事儿他不能帮得不明不白,他得跟老大面谈了才肯插手,他在报酬问题上从来刺刀见血,从不手软。因此小郭说了半天工作,他却问小郭题外话,“小郭,我记得你是复旦毕业,认识一个叫梅菲斯的吗?法律的。”

“哦,知道,才女,大名常进橱窗的。怎么,她现在做什么?一定是什么白骨精了吧。”

“那还用说,我见了她只剩下仰望的份儿。”葛培森见小郭不熟悉米线,就不再提起,“你跟老大秘书约一下,我下午有空,看老大什么时候有时间。午饭后我去你那儿看资料,你把甲方旗下所有产业都整理给我。再把竞争方目前从事的项目也整理一份给我。我……哎哟,我还要送女朋友上班。”

话音刚落,葛家座机就响,小郭无奈收线,照葛培森吩咐的去做。葛培森看着电话显示的号码头皮发麻,接起就连声说“对不起”,不过都都在那边大方地道:“我已经到公司,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空跑一趟。你手机一直占线……”

“工作找上门来,害得我都忘记出门,很对不起。”葛培森心里却是内疚,他绝不只是因为工作耽误,而是根本就忘了昨晚的许诺,才刚想起来。

都都依然很大方,“你几个月工作耽误下来,一定千头万绪。注意劳逸结合。我开早会去,拜拜。”

葛培森愕然看看电话机,扔回机座,这又不是都都。以前他要是迟到几分钟,都都必不会放过他。他反而并不领情,心里越发觉得都都这个人挺虚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他将内疚打包收回,不过与钟点工大姐出去花鸟市场时候,给都都打包去一束鲜花,算是致歉。但他这回没选玫瑰,而是选择了小苍兰。听着卖花女郎喋喋不休地介绍小苍兰的花语乃是纯洁幸福,葛培森忍不住问吊兰的花语是什么。

卖花女显然平时并不关心吊兰,得去翻了本子,才吐出一行字,“无奈,而仍有希望。”葛培森一听就“嘿”了一声,越发对号入座,坚信那个ID米线就是他的米线。还好,米线没放弃希望,他最怕的就是米线行尸走肉。他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有希望做米线的麻醉剂,这两年的日子应该稍微容易捱过。

因此,他几乎买了一后备箱的吊兰,买了二十只青花瓷小盆打算自己繁殖小吊兰,看得钟点工阿姨直念罪过。但更让钟点工大姐心头滴血的还在后面,葛培森又定做了铁艺花架一套,打算把两只阳台布置成吊兰森林。而不是钟点工大姐以为的桌上放一盆,橱顶放一盆。钟点工大姐心说,这乃是无奈而仍有希望啊,这完全是放肆而充满希望。葛培森却兴高采烈的,还心甘情愿地加付了加急费。

午饭后去公司看资料,葛培森却当着小郭的面将沤肥闹得满屋子恶臭的轶事图文并茂地上传到花鸟论坛。这几个月下来,葛培森早将米线的脾气摸了个透,他做仔仔时候常因行动不便闹点儿糗事,米线从来都是一边笑一边收拾,还竭力安慰一脸懊恼的他,反而会给他更多的吻。他相信ID米线看到他沤肥沤臭房间的糗事也会会心一笑,然后记住他这个傻傻的菜鸟。他极有针对性地设计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郭虽是皇亲国戚,可此时也只能无奈地坐在门口沙发上,看葛培森反客为主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看他的资料,他没办法,谁让他只能对葛培森俯首称臣。然后他跟着葛培森觐见老大。他见到老大一伸手就派了一根Prominente雪茄给葛培森,而没有他的份。然后他见到葛培森拎一条椅子随意地坐到老大身边,一边嗅着那根品相极好的深咖啡茄衣雪茄一边与老大窃窃私语,他可没那胆子。他只能远远地规规矩矩地坐着,什么都听不清。最后,他只见老大擂桌狂笑,直笑得肝肠寸断的样子。他便知道他重做葛培森助手的日子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