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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水庄园(9)

董千里忙道:“是是是,我全答应你,周三把钱全打到你帐户。我听见鸟叫了,看来你确实在庄园里,而且我还听到女人的说话声,这我就放心了。要不要我也来凑个热闹?”

我没理他,关掉手机置之不理。这人粘功一流,你与他计较,他会一直找话与你缠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讨债时候简直灵验得很,我可不上他当,太了解他。

转头,却见申雪儿站在身后,一手扶着栏杆,眼睛有点迷朦。我本能反应道:“洗手间吗?我带你去。”

不料申雪儿摆摆手,垂着头长喘一口气,才道:“我知道,老大喜欢你。我等了他这么多年,而你才是短短见上两面,你让给我好吗?”

我听了心惊,老大是谁?她嘴里的老大应该是钟慎之吧。他会喜欢我?一见种情?太象个故事了。我当作没听见,笑道:“你有点喝多了,来,这儿沙发坐坐,我给你倒杯果汁。”

申雪儿没应,看着我到冰箱拿自榨果汁,待杯子到她手,才道:“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的追求者吗?女人只有在爱她的人面前才娇贵,否则什么都不是。”

董千里爱我?笑话,害我才是。“不过是生意伙伴而已,我们这年纪如果还有人来追,我一定当他宝贝似地宠着,千万得罪不得。稀罕着呢。”

申雪儿点点头,道:“这话也是道理。但不是我的怎么宝贝也不是我的,没用,没用。”最后一声简直是嗓子底里出来的,有点暗哑,象是要哭。

我知道她又想到钟慎之了,刚才在一起的时候她控制得那么好,一点都看不出异常,喝多了背个身,原来她心里有那么多苦水,对着我这么个陌生人都会倒出一点。我不由得问了一句:“钟慎之有什么好?”

申雪儿听了一愣,看着我半天,才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爱的时候还有理智吗?”

我忽然想起两年前,是,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爱的时候还有理智吗?相比于我,申雪儿已经是够理智了,还会在人前镇定自若,做出一副寻常朋友样子。我有点同情她,但是同情归同情,这事儿勉强不来,外人只有旁观的份儿。想到这儿,跑去地下室取来瓶酒,与申雪儿对酌。我吃得饱,她吃得少,我喝的时候还有自控,她已把酒当仙汤,没几杯她就一醉不起,躺在沙发上满脸都是泪。

我看着她心惊,刚造庄园那会儿,我白天逼自己忙得累死,晚上却睁着空落落的眼睛看天花板数绵羊,那时候,每晚也是美酒相伴,醉死了,什么都不想。所以才会在地下室留出一方宝地储酒。反而是现在,虽有酒量,却寻常不沾一滴,偶尔想起,最多是浅酌一杯,可见是走出来了。而申雪儿她还在之中沉浮。

外面的人久不见人,才到处找将过来,却见到的是两个喝醉的女人,一个仆身在沙发上尤自流泪,一个垂头丧气地捏着酒瓶嘴在对面傻坐,却也没喝。隐隐听见钟慎之说了句:“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听乐了,仰起头在人群中搜到申雪儿的暗恋情人,禁不住冲他一笑。这什么事儿啊,当事人却不知情,还要问个为什么。

我不理他们,只听得他们在讨论什么。酒精慢慢在我的身上漾开,暖暖的,酥酥的,手脚似乎也是酥软的,只想懒懒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动,手里抓着的酒瓶好累赘,我侧一下身,把它放地下,又特意仔细看一眼,嗯,放实了,没倒。但是这位置不对,等下我起身可能会碰到,倒了的话,我没刷过漆的地板就难看了,对了,把它扶到桌底下去。做好这一切,我才坐直了。啊。我还有客人在。再看向别人,却发现对面的申雪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都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我心下一惊,人忽然清醒一半,嚯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刚好看见车子开出庄园。我下意识地伸手按在关门的按钮上,眼睛还是看着车子扬起的灰尘。不对,不对,怎么是两辆车,应该是三辆的。

正想着,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你还好吧?” 我一转头,正是钟慎之,他刚才可能走在楼梯上,我没看见。“你怎么没走?”

他直逼着我走过来,离得很近才停住,一双深目紧紧锁住我,道:“你这样子,我怎么能走。” 我连忙避开眼,侧过头去不看他,“你走吧,我一向一个人惯了的,不碍事。”

他还是不依不饶:“不好,以后我照顾你。”

我一听又笑了,什么事儿嘛,想要他照顾的人得不到他,我又不要他照顾,烦不烦。我顾自笑着抽身走去临河的栏杆边吹风,不去理他,他在身边站着,一股人气逼人,给我压力,而我现在不要压力,要压力我还逃到混水庄园干什么。

正是秋高气爽,又叫金风又是水果香风的风吹得我浑身舒服,忍不住闭上眼细细品位。以前只在开车时候打开窗,才觉得到风的好,现在会得细心体会自然的丝丝脉动,原来周围处处都是风景。

忽然身后暖暖的,是什么?我转头看去,面前却是钟慎之放大的脸,我这一转头正好与他紧紧地面对面,我一吓,酒又醒了一点,想挣开去,左右却被他的双手封死,他要不放,我哪抵得过他的力气,何况大黑小黑因为来客人被我锁住了。我真是作茧自缚。只得低声喝道:“放开。”

钟慎之却把下巴支到我的右肩,嘴凑着我的耳朵轻而坚定地道:“不放。”

我无奈,好在他也没进一步的动作,只得挺直腰身,尽量不去接触他。但是那温暖却层层地包围过来,把我紧紧围在其中,我怎么可能抵御这种温暖,我的心在抵触,我的身体已经响应,不知不觉,我已经软在他的怀里,等察觉时,为时已晚,心里暗叹一口气,算了,那就享受吧。

钟慎之也没胡来,只是从背后拥着我,密密地贴着我的肩窝,吻我的耳垂我的头发我的颈胛。直到他想抱我转身吻我的唇时,我才一掌封上他的唇,叹口气:“到此为止。”

我明显感觉他全身一震,过一会儿才松开我退开几步,脸色很难看。我想,被拒绝了,当然不舒服,任谁都一样。不理他,回我的房间钻进浴缸泡着,直到水冷才跳出来,换件衣服,酒已经醒了大半。

走出外面,却见钟慎之在厨房里洗碗。我走过去贴在门框上看了会儿才道:“你没走?” 钟慎之没回头看我,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走到门外怎么关大门。”

我一笑,道:“借口。”

钟慎之这才转过身,看着我似笑非笑地道:“我今天全是借口,带朋友来玩是借口,其实是我自己想见见你。说不放心留下来照顾你是借口,你还没醉,完全有自制能力,我只是想多与你呆一会儿。好了,我全坦白了,你决定去留吧。”

我不敢再笑,忽然明白,刚才他被我拒吻的时候为什么脸色大变了,他其实是知道我没沉醉的,我贪恋的是他的温暖,但是我对他没心。所以他干脆破罐破摔,把他一颗热辣辣的心摊在我面前,由我来决夺。真是高明,也就这种有手腕的人才会做出这种破釜沉舟的事,但又包装成玩笑的模样出现,我应了,他正好,我不应,起码在我面前他也没多失面子,以后还可以把它当玩笑抛开,要卷土重来也可以。我心里忽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是,他前面的女友怎能是他对手,在他面前一准是小玩意,所以才会跟了直率的范建人。与他相对,倒不会沉闷。但是我怎么回答他?只好转身走开,一边道:“我醉着呢,不知道。”但是话音才落,后面就传了钟慎之的笑声,他看穿我的心了。

我掩饰地说了声:“糟了,光顾着张罗你们的吃食,我的大黑小黑还没喂。”等我的大黑小黑一自由,他们自动夹在我身边对着钟慎之虎视眈眈。全黑的长毛和血红的眼睛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钟慎之最后只敢离我老远对我眉目传情,感谢大黑小黑,否则两人相对会是多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