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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水庄园(14)

钟慎之笑道:“你和我怎么一样,我要来就来了,不象你还要打个招呼。”我一听在里面闷笑,到底姜是老的辣,不过就是太有损我的清誉了点。

范建人也不依,道:“反正事实是摆在桌面上的,你赖也没用。”几句吵嘴下来,他的小眼睛已经见光,我端鱼出来时见了这才放心。同时搬上一碗槿花鸡蛋汤坐下,这两人才开始动筷。可见其实都是君子,知道礼让妇女,非等一起坐齐了才吃饭。

我给他们都倒上酒,他们吃得稀里呼噜的,看着也高兴。平时我一个人吃的少,做菜的劲头都没有,不太饿的话就拿几只水果果腹,不知道的以为这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喜欢美食的我其实是很喜欢每天大吃大喝的。看我看着他们,范建人很不客气地造句道:“李奶奶慈祥地看着我们吃饭。”

我一笑:“孩子们,乖,别给鱼刺噎着。” 钟慎之抬头看着我道:“今天你似乎没象以前那么仙风道骨。”

范建人抢着道:“这才是她本性,我常在MSN上给李奶奶一句话呛死。”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家伙心情不好,在搞钟慎之脑子啊。他们两人之间有过去,所以他就拚命把钟慎之往疑心上引。难道钟慎之对我的意思就那么明显,他已经看出来了吗?或者说他看出钟慎之对我的心是真?如果这样的话,看来我得正视与钟慎之的关系了。

范建人喝了酒,就更文思如涌,不断想出刺激钟慎之的言语,不过钟慎之气得脸红了又黑,就是不多灌一口酒,反而是我陪着范建人喝了不少。三瓶酒下去,范建人还要,我这时也有点上头,拒绝道:“点到为止,你去客房休息吧。再赖着就叫你洗碗。”

范建人一人喝了一半多,虽然酒甜甜的,后劲却大,他酒量再好也未必抵得住,话就狂了:“没这种道理,还有老大呢,老大洗碗,洗完我们拿酒到客房喝。”

我叩他一个爆栗子,存心给钟慎之消气:“老大陪我,你算什么。”说出话我意识到我也是被酒壮了胆,居然说出那么冒失的话。忙尴尬地看向钟慎之,见他得意地扬头而笑,刚才从范建人那里受的气似乎一消而空。好在他没趁机对我不三不四,否则我真会后悔至吐血。

果然范建人大大不解,连喊着“不会吧,不会吧”,却被钟慎之推进客房。我还追着补充一句:“小范,我叫大黑小黑给你守门,你出门当心。”不过想想还是替他倒一杯水交给钟慎之,让他放范建人床头。趁着钟慎之收拾桌子的当儿,我起身到露台上吸风饮露。刚才喝酒真是愉快,虽喝多而不悔。而园子里的花香益浓,秋虫叫声更响,又少了蚊子的围攻,其实春秋的夜晚才是最怡人。

不久秋虫声歇,我转头果然见钟慎之出来。他今天穿了件长袖T恤,我看着反而还不如那天中午一起吃饭他穿西装时候好看。不过西装这儿衬那儿垫,穿着未必舒服,就象我穿套装。他只是趴在我身边,拿微笑的眼光罩着我,我心里真的非常好受。只听他道:“我晚上捱义气,受了小范一肚子的气,幸亏你一句话就给我解了围,怪不得小范说你经常在MSN上面呛得他说不出话。”

我微笑:“但愿我这话不是引火烧身。” 钟慎之笑道:“你看我是那种不知好歹没分寸的人吗?不过看起来你应该出山,否则埋没天才。”

我笑道:“我的天才用到赚钱上了,没为国家作贡献,出不出山影响不大。不过前不久真有人问我买庄园,我没答应他。但我不是没考虑过。”

钟慎之显然奇怪于我这么说,道:“我还以为这庄园是你的心血,你应该不会有任何卖掉它的想法。不,你如果缺钱用,可以先问我借,但是千万不要卖它。”

我苦笑道:“万一我被个丧心病狂的人盯上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弃园而走?”我料想着以后董千里觉察到中了我的手脚,定是不会放过我。我这庄园树大招风,目标太大

钟慎之立刻警觉道:“谁?是上回我们第一次吃饭遇见的那个男人?” 我点点头,道:“是他。” 钟慎之拉住我的手道:“不要自乱阵脚。你有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听了舒服,虽然不会真找上他帮忙。他是要走仕途的人,最忌与不顾后果的人结怨,我怎么可能去牵上他。但是我当然不会一口拒绝了他。否则他一定会与我就这话题讨论不休。“我记着你的话,以后有可能就找你。不过适当时候我还是会出去避避风头的,不会呆在这儿等他上门。”

钟慎之捧起我的脸紧盯进我的眼睛深处去,半晌才说了句:“你言不由衷。”

我笑了,我是狐狸精,钟慎之想必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我不想再说,但又知避无可避,只得道:“我独立惯了,虽然知道依赖你是件很有诱惑的事,但是情绪上有抵触。不过知道你是我的后盾,而且有什么事我有个说话商量的人,我已经够知足了。”

钟慎之也知道这已是我的极限了,因为我们两人毕竟交往日子不长,而且又非年轻男女,一经交往就烈火干柴什么底都透给对方,我们说话做事留余地惯了,已经习惯成自然,即使感情上不抵触,言谈之间还是会自然而然露出来。所以钟慎之也不再坚持,坚持也没用。他把我揽进怀里,静静抱着我看秋月当空,听虫鸣水泻,我还想着他这回如果吻我的话我是不是该一掌挡回去,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那么做,我却心里略微有点失落。

七 种豆得瓜

我想了想,我现在没有的是青春和美貌,风韵等不占优势,最大的优势是心智。我要得到什么,再无可能施美人计或娇怯怯说声“君须怜我”,我只有放出手段主动出击。

钟慎之昨晚最后并没有涎着脸要求我兑现酒桌上的话,他宿在另一个客房,这倒让我心里了然:他对我是认真的,否则不会有那么负责的举动。而对于我这么个有历史有年纪的人来说,他这样的人实是千金难求,除非我不想结婚,否则他是不二人选。我能不结婚吗?答案似乎是不。可是钟慎之条件太好,我反而畏首畏尾。

我想得出神,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一直闭着眼作假寐状。钟慎之终于忍无可忍,拍拍我的手道:“都快到泰山了,你还没酒醒?”

我看看机顶伸出的飞机所在地示意图,果然已到山东境内,我探头向机窗望外看,边道:“我每次来回都要留意能不能看见泰山,按说泰山海拔如此之高,范围如此之大,飞机这个高度应该看得见,但是我从来就没看见过泰山类似物。即使在平地的话,人眼一般也可以清楚看见一两公里以外的东西的啊。”

钟慎之看着我笑,样子有点宠溺,当我孩子看了。而我是不介意的,自入商界后寻常都是披着一身铠甲,但是我也知道我的七情六欲还没被磨掉太多,尤其是退隐后,情绪被释放出来,又会得对着被救活的树苗惊喜了。不过心肠还是硬了不少,以前怕杀鸡是因为感觉很惨,而现在怕杀鸡只是因为怕脏,但是庄园里谁杀鸡的水平都不如我,我可以自己一人操作,拍散鸡的颈椎骨,夹头于翼底,被我操作过的鸡瘫软如泥,全无抵抗,再交帮工放血拔毛已是容易至极。看多我操作的帮工中有个信佛的,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来她才与我说,我那时候浑身都是杀气。我虽然听着觉得好笑,但是一回想就知,若不是心肠中有一块已经坚硬如铁,岂能下得了手无视鸡骨的错位?这次对付董千里的过程中我一点没起侧隐,可能就缘于此吧。

而钟慎之未必不知道一个从商场里打滚出来的,有个混水庄园那样基业的女人会有如何的手段和心计,对我今天偶尔露出的些许普罗大众都有的幼稚反而视若拱璧了,否则他怎会有如此珍惜的表情?因我坐在里面,空姐拿来什么都由他帮我安置好,我饭来张口就是。这个心智成熟,体力充沛的男人,委实叫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