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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48)

王是观离去时候将安仁里与安仁里的角角落落细细拍了照,洗出来的照片连同他各地搜罗的宝贝的照片给了荷沅一份,让荷沅有空时候配上合适的文字说明,当然得是英语,完了寄给他一份,他想好好做个档案。因为他对这些宝贝只是出于一种审美的爱好,他很想了解其中的历史底蕴。荷沅答应了他,这很容易,学校图书馆也快开放,以后省图与学校图书馆双管齐下就行。难的只有英语。荷沅当然就近开始做起,她先给安仁里的照片配上文字说明。

原以为安仁里的配文是最容易的事,做上手了才知道,想写得准确,其中得做无数调查工作。比如安仁里最早的主人是个军阀,那么他什么时候占领了本市,什么时候造安仁里,什么时候战败离开,个中情景还有一些遗老能回忆得起来,但是具体年份,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荷沅经常为了一个时间,那几个屈指可数的阿拉伯数字,得钻在柴碧玉介绍去的档案馆里查几下午的档案。这是后话。

王是观回美国,荷沅的暑假也便快到了头。这天傍晚天气闷热,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没一丝流动。但是插在一只雪白瓷瓶里的小小一枝晚香玉的香气却是无孔不入地弥漫在整个客厅。荷沅铺一张草席,坐在沁冷的地上,就着白藤矮几翻着汉英字典写资料,没想到八点左右的时候,祖海开门进来。

祖海想起安仁里的时候,心中总是冒出“香软”两个字,这不,进门便是扑面的香气,合着客厅里面阴凉的空气,从外面带来的汗暑一下便消了一半。至于为什么是“软”,祖海说不出来,安仁里没有柔软的沙发,墙壁没有包着软衬,即便是荷沅也是飒爽英姿,因为练了柔道,总是蠢蠢欲动地向他挑衅。可祖海就是觉得进了安仁里便似有团软软的东西包围了他,他心也软了,说话更是软了,外面霸王似的一个人,到了安仁里便举止文明,三字经再也出不了口。

看到矮几台灯下的荷沅,他便满脸堆笑,慢慢走过去,道:“又在写你的英文了?还没写完?”

荷沅将笔一扔,嘀咕道:“早着呢,肯定得花一年时间,收集资料太麻烦了。你晚饭吃了没有?”

祖海道:“你忙你的,我吃过饭。”说着在荷沅对面坐下,拿起矮几上一只骨瓷杯子,自己动手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这种杯子在安仁里已经算大,但是对祖海而言还是小,一口喝下,如猪八戒囫囵吞枣,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喝完还是口渴,又倒了一杯,却感觉到荷沅在看着他,抬头看去,果然,不由笑问:“是不是这茶里面有什么古怪?”问了才想起,荷沅拿出来的茶哪天不古怪了。有次喝的茶酸酸香香的,原来是她给玫瑰修枝,拿修下的嫩枝泡的茶。

荷沅不肯回答,笑道:“你猜,猜着有奖。”

祖海只得收起心神,仔细品了一口,回味再三,才道:“又是香薷。不过还有一种什么,味道很怪,从来没有吃到过,像是饭汤的味道。”

荷沅笑道:“很接近了,算你得分。除了香薷,还有炒麦粒。我看了朝鲜族大麦茶的介绍,很好奇,回家时候找你爸要了一小袋大麦来,回来安仁里炒了,分别炒成微焦,和不焦。你现在喝的是微焦大麦茶泡的水。味道挺醇厚的,我喜欢。奖励你一支冰棍,我去拿来。”

祖海摆手阻止:“别去拿了,我坐坐就走。你这听的又是什么歌?怎么都是怪里怪气的?”

荷沅笑道:“披头士,不怪啊,我当作练听力了。这首歌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给和平一个机会,翻来覆去就是唱这一句。”一边说,一边摸出另一盒磁带,道:“麦克尔?杰克逊的才有点怪呢,要听吗?”

祖海听是英语的歌就头皮发炸,忙道:“别换了,这个挺好的。荷沅,我今天很得意,终于买下靠近东客运站的一家快倒闭的钣焊五金厂。你的房子我没有卖掉,不过拿你的房产证抵押给朋友,借来四十万,我再把我在家里的小厂也抵押给信用社,正好买下这个厂。以后我就把厂子搬到那儿,市区里面的房产向银行办抵押贷款比较方便。你要不要去看看?场地很大,房子也很高,中间加一层,可以做二层楼用。对了,你的房子可以继续收房租,我以后还是每月收了租交给你。”

荷沅一听就跳了起来,“太好了,这下我不用算计着装几盏日光灯省电了,你看我今天只舍得开一盏台灯。东站离这儿好远,但是我想去看,天还早呢,祖海你不会有事要做吧。”

祖海把杯子里的茶又是一口喝干,笑道:“我本来就是想拉你去看的,走。”

荷沅换双鞋子便跟着祖海出门。出去时候开上警报器。

破落下来的五金厂在夜色中暗沉沉的,可能墙面太黑,马路的灯光都没法将房子照亮,但还是看得出,房子很高,上下两排大窗户。门卫是个老头,老头牵着一条癞皮狗带着荷沅和祖海绕着全厂走了一圈,荷沅这才发现,原来工厂除了一个大车间,和与门卫连着的二层办公楼,便是绕车间一圈的路了,这个车间可真大。

回到原地,祖海指着大门道:“里面就不进去了,这个厂欠了供电局很多电费,电线给人拉了,晚上看不见里面。里面与你爸的厂差不多,一个大车间,两头是行车,里面的设备都又破又旧,反正我以后是不会用这些设备的,全部拉去二手市场卖了。”

荷沅玩笑道:“祖海,我看你都别开厂了,干脆把这儿粉刷一下,改成上下两层的旅馆。这儿离东客运站那么近,头探出去都可以看到,旅馆生意肯定好。”说完了自己都觉得好笑,让祖海改行?怎么可能,祖海肯定还想着怎么打败董群力他们扬眉吐气呢。

果然听祖海牙痛似地唧唧哼哼道:“荷沅你真是高,说不出的高。我这儿开旅馆的话,一定给你留一间开茶馆。”

荷沅哈哈大笑,“我这叫做不拘泥于成规,发散性思维,跳出思维局限,放眼各行各业。我们回去吧。”

祖海因为成功走通关系,买下这家破厂,心中畅快得很,回去路上摩托车开得不快,路上不断说话。“荷沅,你晚上看不清,别看这房子脏,可是结构牢固着呢,为了架行车,里面的屋柱地下都做过基础,露在地上的也是特别粗。所以我打算中间搁一层楼板做两层楼用,那样一来,我的工厂场地可就大了。其实这房子隔成三楼都没事,够高。不过车间的房子还是高一点好。”

荷沅因为生活费得以宽裕,也开心得很,继续与祖海玩笑:“所以说让你改成旅馆啊,整整三层,可以有上百个房间了吧。而且一楼又可以打穿围墙做街面房,多好啊。”

祖海大声取笑:“你说梦话啊。你白天再来看看,这间厂虽然可以看到东客运站,但是周围连杂货店都没几家,街面房开什么店去?除非开你的茶馆,客人喝茶,你老板喝西北风。”

荷沅反驳:“万一你开出旅馆以后,这个地方成闹市了呢?”说是这么说,可荷沅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地方晚上才八点半就黑灯瞎火的,能热闹到哪儿去。不过与祖海说的时候,她一定得强词夺理坚持到底。

祖海故意笑得非常响亮,像是京剧里面奸角的奸笑,不过不再与荷沅辩论。荷沅也无所谓,嘻嘻一笑作罢。这以后,祖海就住到这家新买厂子的办公室里了,但也没了借口再住到安仁里去。因为新厂子也在市区。

开学前,奥利教授所带硕士生也纷纷前来报到。青峦看名册,同系也有一个中国大陆来的,便找上去相认。那是个女孩,名叫盛开,上海人氏。雪白如玉的皮肤,睫毛浓密得像扇子,整张脸说不上好看,但是看着只觉温婉柔美。从名册上看,盛开还比青峦大一年,不过青峦觉得自己既然是先到,理应帮助后来者。他熟门熟路地帮盛开办了所有手续,盛开落落大方地表示感激,并无寻常女孩子的矫揉造作。盛开也对青峦印象挺好,觉得这人热情却不多嘴,举止斯文淡定,是个以后可以交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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