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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之末(76)

后悔是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盛远时抬手覆盖住自己的脸,悔不当初。

桑桎和南嘉予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而桑桎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手上竟然拿着一份病例,盛远时不看,也知道那一定是南庭的病例,而他也没有时间去问桑桎,是特意折返回家现拿的病例,还是这东西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桑桎的脸色很沉,他把病例交给南嘉予,看似是随手之举,但盛远时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至少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想过要告诉自己。南庭到底怎么了?盛远时完全找不到答案,而眼下显然不是追问的时机。

没有昨天电话中的剑拔弩张,见到桑桎急跑过来,盛远时如同见到救星似地倏地站起来,边推抢救室的门让桑桎进去,边告诉他,“刚刚血压血氧都在下降,心跳骤停。”

像是猜到盛远时和医院的人认识一样,桑桎语气很急地要求:“告诉他们,我曾是南庭的主治医,听我的。”

南庭的心跳已经恢复了,但很弱,像是随时都有再停的危险,护士在这时恰好拿过来一剂药,桑桎看一眼,对李主任说:“这会导致她呼吸困难,换成5毫升剂量的……”

盛远时适时对李主任说:“李叔叔,听他的。”

李主任才点头。

接下来又是一番忙乱,盛远时却什么都做不了,他退到不影响任何人工作的角落,看着他们给南庭做各项的检查,给她注射,而在这期间,竟然有近乎一半的用药都被桑桎否了,李主任有些迟疑,但盛远时对桑桎坚信不疑,他就根据桑桎的要求,让护士换成了具有同样疗效的其它药物。

这是不合乎规定的,先不说桑桎不是空军医院的医生,连他有没有医生执照现场都没人知道,但是,之前他们按正常的操作,根本无法诊断南庭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没有任何外伤,在此之前也没有受过任何撞击可能导致内伤,却各项生命数值都在持续下降,像是器官衰竭的患者,还属首例,直到桑桎过来之后,遵照他的提示施救,检测仪器上的数据开始上升。

救人是第一位的。

南庭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她的情况太为特殊,之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桑桎在监护室外面站了很久,终究没有进去,直到南嘉予惨白着脸从里面出来,他才说:“是我的错。”

南嘉予注视他,“那件事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突然病倒。”

桑桎狠狠闭了下眼睛,“昨天从您那出来后,我们……”他有点说不下去,说不出口,但是最后,他还是说:“我忽略了她的身体状况,害她淋了雨,受了委屈和惊吓。”

南嘉予的目光在刹那变得犀利,她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说:“什么委屈,什么惊吓?”

桑桎沉默了半天,南嘉予也不催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等他回话。

终于,桑桎说:“我质问她为什么非盛远时不行,我还……强吻了她。”

南嘉予半点犹豫都没有,一个巴掌扇过来,重重地打在桑桎脸上,她近乎痛心地说:“你是最了解她,最了解她过去的人,你答应过我,会给她最好的照顾,我才放心让她来到G市上学,工作,而这五年,我对你无可挑剔。我明知道她爱的是盛远时,可我还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你。因为你母亲和我说,你当年为了阻止你父亲对司徒家落井下石,为了避免司徒胜己遭受牢狱之灾,你承诺在三十五岁之后,回去接管公司。”

这对于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来说,或许是责任,是义务,但每个人都是生命的个体,有自己的喜好和追求,被迫接受和心甘情愿接受,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然而,在信仰和爱情之间,桑桎为了南庭,选择了后者。可这选择,未必能得到南庭爱的回报,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种牺牲,南嘉予无法视而不见。

“为了能够继续心理学的研究,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答应你父亲和何家联姻,娶何子妍,你又为了南庭,悔了那份婚约。”南嘉予微微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才继续,“桑桎,小姨懂你对南庭的爱,小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你怎么糊涂了,你不是一向最有耐心,考虑问题最周全的吗?”

是啊,他一向都那么周全,为了不让南庭有负担,他从未对她提起过悔婚的缘由,她问起过,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对爱情的亵渎。然后怕南庭猜到自己的心思,他还骗她说:在相亲,在等待那个和他bi ci xiang ai 的人出现。然后,为了让南庭相信,他还自编自演了很多场的相亲,以此证明,他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爱到这种地步,桑桎都觉得自己太怯懦太卑微。可怎么办,谁让他看出来,南庭对他,没有爱。桑桎也无数次地想,要不要争取试试?可他又怕,两个人连朋友都无法继续做下去。那么,就等吧,如果到他三十五岁时,她还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回去接管公司,再遵从父亲的意愿娶一个对公司有所助力的女人,完成对桑家的责任。

盛远时的出现是个意外。虽然也曾听司徒胜己提过,南庭喜欢过一个人,但那个人是谁,在哪里,似乎没有人知道。所以,桑桎几乎当这个人不存在,他把握着分寸和南庭保持着,令她感到安全的距离,他心怀期待,再过两年,南庭会听从南嘉予的劝说,答应嫁给他。也正是这个念头支撑他,让他在初遇盛远时时,能做到平静以待,甚至有底气质问对方。

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南庭和盛远时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可桑桎并不后悔,只除了南庭的突然病倒,让他心怀愧疚,他说:“小姨,对不起。”

南嘉予长舒一口气,然后朝他摆了摆手,“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只要南庭能原谅你,我不怪你。”她说着,像是浑身脱力似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要怪,就怪司徒胜己,不是他,南庭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桑桎终究是个外人,他自知没有评价司徒胜己的权力,但想到南庭,他艰难地说:“以后,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照顾她了,要不要告诉盛远时,她经历过什么,由您决定。”

南庭有多执拗,南嘉予心里是有数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和桑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不是南嘉予想看到的结果,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桑桎是当仁不让的,南庭归宿的首选。因为爱,也因为在司徒家破产这件事情上,桑家的亏欠,他会一辈子对南庭好。可是现在……

盛远时在这时从监护室里走出来,看见南嘉予坐在那里,桑桎站在她面前,他想了想,走了过去,可他不及开口,桑桎突然发难,抬手挥过来一拳。盛远时反应倒快,一偏头就避过了要害,然后,他条件反射似地,又猛又狠地出手还击。就这样,两个心里都憋着火和自责的男人,在医院里,大动干戈。

齐妙和乔敬则通完电话,回来就看见他们打到了一起,她边喊着:“老七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找姑夫抽你是不是?你给我放手!”人已经冲了上去,南嘉予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手里拿着那份病例,神色平静地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桑桎刚才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妙姐所说的姑夫,是指盛远时的爹哟。

第50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0

关于南庭那一年的遭遇, 要说吗?虽然过去了, 可那一场意外对南庭造成的伤害, 是导致她体质特殊的根源,如果是秉持对盛远时负责的态度,是应该告诉他的,让他知道, 相比别的女孩子,南庭或许称不上是一个健康人,尽管体检报告上所有的数据都在指标内, 可她对很多药物的排斥反应, 会让她在生病时,比平常人危险百倍。人吃五谷杂粮, 谁能不生病呢?而说出来,也让盛远时知道,在南庭的身体和意志都破碎不堪时, 是桑桎一点一点把她拼凑起来, 没有桑桎,你盛远时这辈子, 只能拥有记忆中的司徒南,与南庭, 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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