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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98)

“萧六郎,你把衣服脱给我好不?”

萧乾迟疑一瞬,慢慢解开披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披风似乎成了专门为她准备的。

然而两个人一起从水里游出来,他的披风也是湿的,并不能为她增加温暖。

墨九将披风裹在身上,越是犯困,越是觉得冷,不由咂咂嘴道:“要是有一锅火锅给我涮涮,该有多好。”

萧乾默默看她一眼,伸出一只胳膊,绕过她的脖颈,温暖的掌心裹住她瘦削的肩膀,手臂微微一收,就将她抱过来压在怀里。

“睡吧。”

墨九一愣,身子僵硬着,抬头看他有力的下巴,轮廓魅惑的五官,静默一瞬后就想通了。

先前都抱过了,这会儿再矫情没有意义。更何况,他只为给她取暖,并无旁的想法,她又何必心生龌龊?

于是,她终被这瀑布下月华光影中唯一的暖色给诱惑了。

天是黑的,夜是冷的。

只有他,是暖的。

她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很自然地将身子偎入他怀里。她的衣衫本来就薄,湿透了更是紧紧贴在身上,曲线玲珑,与他刚硬的身子相贴,那温暖,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萧乾低头看她一眼,目无情绪,风将他长长的发丝撩起,他挺直的身影,哪怕抱了一个女子,依旧寂寞如斯。

月下相依,体验太过新奇,墨九想睡,却久久睡不着,为免尴尬,她在他怀里轻声问:“萧六郎,你吃过桂花肉吗?临安的桂花肉好吃得很。”

萧乾“嗯”一声。

她其实不需要他太多的回答,只在用吃食来转移注意力,“还有火腿,你喜欢腌的,还是熏的?我自己以前也做过,用盐渍了,再腌制……不过论起火腿来,还得金华的好吃。”

他依旧只“嗯”一声,并不会像东寂那般,告诉她说,会带她一起吃尽临安的美食,会与他一同畅饮个不醉不归。

想到东寂,想到那个温暖的男子,墨九首先想到的就是满桌的菜肴,不由叹息一声,“听说临安有很多好吃的,也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去了。”

“嗯。”

她又道:“我想吃百味羹。”

“嗯。”

她还道:“还有东坡肉。”

“嗯。”

她舔舔嘴角:“再来些虾蕈、葱泼兔、酒蟹,烫一盏美酒,涮一夜火锅。”

“嗯。”

她脑子搜罗着想吃的东西,慢慢就有了睡意,声音也含糊咕哝,“萧六郎,是人都有欲,你不喜妇人,不好吃,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这一回,他连嗯都没嗯。

墨九闭着眼睛喃喃,“六郎有过喜欢的东西吗?”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可他沉默一会,却答了,“有的。”

墨九嗯一声:“什么?”

萧乾道:“旺财。”

墨九:“……”

那一夜,她就这般靠在他身上睡去,半夜里醒了一次,她看见他并没有合眼,手臂将她裹在怀时,潮湿的披风半干了,紧紧套在她的身上,外面风很凉,他的体温却很暖,这让她觉得这厮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恶。合上眼,她睡得很安详。

瀑布“哗哗”的流水声,浸入了她的梦。

石板上,水波荡荡,发丝轻扬,衣襟袂袂,二人相拥,如一副美妙的山水画。

当清晨的微光闯入眼帘,她眯了眯眼再睁开时,看见他俊美的脸,有一种做梦般的错觉。

到底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墨九再淡定也不免心跳加快。

叹口气,她懒洋洋推开他的手臂,翻身坐起,捋了捋头发,又去捏身上的披风,“都一个晚上了,还没有干。”

“有瀑布,如何干得了。”

“也是。”墨九其实并不在意,只是找些话来与他说罢了。她看萧六郎除了眼底有一些红血丝,似乎并无半分一夜未眠的疲惫,又安心不少,“天都亮了,也不晓得我师兄他们怎样了。”

“你便不想想旺财?”萧乾的话很莫名。

“想啊。”墨九情商走私中,没觉得他问的有什么不对,“不仅想旺财,还有灵儿、击西、走南、闯北、薛家小郎、还有申长老……还有你那些侍卫,希望他们死得干净利索点,别受什么罪。”

萧乾:“……”

巽墓机关未拆除这事,有她的疏忽。

想到他们那边什么境况,墨九又皱眉,“不晓得破除巽墓机关的人是谁,拆了墓室,却偏偏留下一个机关,从刘贯财的举动看,他事先是知晓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谢忱的人。”

这个分析是合理的,萧乾却未答。

沉默一会,他方问,“那人比你如何?”

墨九晓得他指的什么,冷笑一声,望着天道:“九爷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岂会有人盖得过我?”

萧乾默默盯她一眼,还没说话,她眼睛突地瞪圆,手指着他身后的瀑布,惊喜的大喊:“萧六郎,快看,水流后面有一个岩洞?”

昨夜天黑又没有灯火,瀑布的水流盖住了洞口,她完全没有看见。这会儿天亮了,洞口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萧乾没有惊讶,只稍稍点头,“先前我已看见。”顿了顿他又道,“以你之见,这可是巽墓的出口?”

墨九左右观察片刻,“可以一试。”

萧乾扶着她起身,“那走吧。”

墨九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您老先请。”

这货永远不肯吃亏,便是与萧乾在一处,也会率先考虑自己的安危,这便没有什么错,人性本能。可萧乾目光却深了深,端详她良久,方才默默转身。

他那一眼,墨九觉得很像她自己。

每个人生存在世,其实都小心翼翼,或试探别人,或保护自己,不肯轻易靠近别人,更不肯对人付出全然的信任。

萧乾并未进入瀑布后面的水流,而是站在侧面,长剑挽起水花往里一掷。

“铛”的一声,剑身入洞,落在石头上,并没有听见水响,他放下心来,身影一窜而入。

墨九紧紧盯着洞口,一瞬不瞬。

很快,他出现在洞口处,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指节,墨九抿唇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洞内很狭窄,只能容得二人通过,但里面曲径通幽,长长甬道却深不见底。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火,只能摸索着在黑暗里往前走。手牵着手,却从头到尾也没有讲半句。

人是需要伴侣的动物,尤其在危险的环境里。可以牵手,便是安稳。

墨九由他拽着,走过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时间也一点一点过去,黑暗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她看不清地方,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只是腿脚酸软,脚底都磨出了水泡,更难受的是她的肚子,一次次“咕咕”的叫唤抗议,同时也提醒着她,他们在洞中渡过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了。

但后退无路,她们只能前进。

久久的跋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再一次见到看见天上的星光与月影时,墨九惊愕不已。

天儿居然又黑了。

这么说来,他们在洞里走了整整一天?

洞口处离地很高,下面不是陆地,而是水,一望无际的水,望不到尽头,不是大江大河就是湖泊海洋。

她四处望了望,低咒道,“这到底哪个鬼地方啊?”

不管这是在哪里,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头走一天黑暗的甬道,回到那个四面都是陡峭崖壁的水潭等死了。

而且,他们目前的体力也不允许这样做。

看萧乾不作声,墨九低头瞄一眼脚下的水浪,“怎么办?萧六郎,难道我们要游过去?”

沉沉的“嗯”一声,他突然带着她的手,“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萧六郎!”墨九没有准备,大吼一声,为免沉下去,她急忙抓紧他的胳膊,双脚在水底,将他的腰身牢牢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