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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97)

“可以解的。”他声音淡淡,容色清冷。

“唔,好吧。”墨九闷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揉了揉空掉的肚子,“若能把它拎出来,我一定先笞臀五十,然后再油炸……吃掉。”

“……”萧乾默然。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瀑布的流水声。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墨九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很莫名的讨论一种与情有关的情绪,却不是由心而生的,而是由蛊虫控制的,这种感觉真的不那么美妙。

墨九抹掉脸上被瀑布溅到的水,看萧乾不动如山,突然觉得,与一个活死人坐在一起,渡过漫长的一夜,简直生不如死。

闲得无聊,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觉得就是一出狗血的“墨九历险记”。至今她没有找到对这个时代的归属感,但凶多吉少的事儿却发生了好几回。这老天就算要降大任于她,也不是这样收拾的吧?

胡思乱想间,她又没话找话,“萧六郎,说说你的事吧?”

“何事?”他嘴角依旧带笑,可眸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冷漠,就像流星划过黑夜,转瞬不见。

“你这就不是好好唠嗑的语气。”墨九瞥他一眼,侧身躺着,手撑脑袋,眉眼弯弯的冲他一笑,“比如你过去的情事什么的?你都二十多岁了,不要告诉我,从来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她没有提温静姝,只眼含八卦地看他,一张娇脸在月下山间的水波间荡漾,白皙得似美玉雕刻,明艳的眸子,比梨觞酒还要晶莹剔透。

“没有。”萧乾的视线避开了她的脸。

“你这人太没趣了。”墨九不高兴了,“那个温静姝哩?你不要告诉我,你与她之间,也只是叔嫂那么简单?”

萧乾沉吟着,久久不语。

墨九心里不爽,偏头瞪他,“说啊!”

萧乾默一下,语气淡淡,“不是叔嫂那么简单,也从无男女之情。”

墨九回他一声“呵呵”,他也不辩。

又一次陷入沉默,墨九很抓狂。

这种不知未来如何,也不知明日的天还会不会亮的日子,过得特别的漫长,可连个说话的人都这样无趣,就显得更漫长了。

山涧里的风,一阵阵吹来,墨九有些冷,她瑟缩着抱紧双臂,看萧乾静坐如松,又不服气地拉开话匣子。

“萧六郎,你就不怕死吗?”

“嗯。”他答了,又似没答。

“我也不怕死。”墨九看天翻白眼,“可我怕饿死。”

“嗯?”像是刚想起她对食物的执念,萧乾唇一勾,清淡的笑意配上优雅端坐的身姿,竟像从九天降临人世的谪仙,在与她坐而论道,“不必害怕,我不会让你饿死。”

墨九眼睛一亮,感激涕零地翻身而起,拍他肩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义气!”

萧乾面色不变,“我会先把你杀死。”

墨九嘴角一沉,整个人都不好了。瞪着他,她由衷地骂了一句“王八蛋”,又凄苦地叹道:“不过这样也好,杀死总比饿死强。那萧六郎,在你杀死我之前,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萧乾道:“你说。”

墨九一本正经,“让我把你的脑袋扳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渣渣。”她说着就去掐萧乾的脖子,作势要扳他的脑袋。

萧乾很少与女子这般亲近,眉头一蹙,不太适应地往后一侧,想要避开她,但墨九的脚原本就勾在他的脚弯上,这一下被他拖住,身子便顺势倒了下去,重重压在他的胸膛之上。

“呀!”墨九一惊,为了稳住身形,掌心结结实实地搭在他身侧的石块上,用一个极为美感的角度,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石咚”。

“这……”墨九很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嗯。”他伸手扶她。

或许二人身上的*蛊再一次有了感应,左右了彼此的情绪,加上这般暧昧石板上,月华倾斜,墨发白衣,倾城之色,她的脸美得不若凡尘女子,妖娆、俏媚,萧乾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那只落在她的肩膀上的手掌,久久未能挪开。

墨九盯着他,喉咙有些干涩,“萧六郎?”

他目光一凉,似是回神,将她扶坐起来,“嫂嫂坐好了。”

一声嫂嫂,他在刻意提醒什么,墨九懂得。

实际上,她虽然莫名其妙成了萧大郎的夫人,萧六郎的嫂嫂,可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一直是自由之身,身子是墨九儿的,灵魂却是她自己的,只能由着她自己掌控。但这一刻,在萧乾回避的目光里,她突地有点心虚,就像做了错事生怕被人戳穿一样,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会怎样想她这个轻浮的“嫂嫂”?

他娘的蛊虫太厉害了!害她胡思乱想。

她悻悻捋了捋头发,正襟危坐整理衣裳,“石板好滑。”

萧乾瞥她,“没看出来。”

墨九牙根一痒,觉得这人特别欠揍。

为免彼此尴尬,他不是应该顺着她把黑锅背在石板的身上才对吗?可他偏偏要把事情揭穿,到底是太老实,还是太不老实?

“萧六郎。”墨九微眯着眼,凑近盯着他,“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不说谎话。”萧乾眸色清冷,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又深邃得仿佛无人可以琢磨,“从不。”

“呵呵。”墨九翻个白眼,“你莫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还是那句话,在我眼里,你比起旁人来,真不算优秀。”

墨九不相信他听不来弦外之音,可他没有表态,甚至都没有反驳,她又一次无趣了,看着湿透的衣裳,想到苦逼的遭遇,她瞪着天,懒洋洋道:“亲,死前给我来一桌好菜,来一壶梨觞,可好?”

萧乾好笑地看着她,“梨觞就这般吸引你?”

萧乾认真点头,“梨觞是好酒。”

萧乾面色微暗,“梨觞是好酒,又并非好酒。”

这话有点意思了,墨九兴致勃勃地看他,“说重点。”

他说:“萧氏家酿传承数百年,可梨觞却只得一窖,你可知为何?”

这事墨九曾听东寂提过,却不知原委。

在这样一个月朗风轻的“渡劫”之夜,说故事再好不过了。她眼睛眨巴眨巴着,“说来听听!”

萧乾瞥她一眼,“我在问你。”

墨九:“……”

他微微低头,情绪不明地道:“闭上眼,睡一会吧。”

这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了,墨九听得出来。也就是说,虽然她与萧六郎有很多的契机在一起,又必须在这里单独相处一个晚上或者一直相处到死亡,但她与他之间却永远跨不过那道鸿沟。

当然,墨九穿越异世,也从来没想过要碰上一个如意郎君,宠她如珠如宝,从此过上夫唱妇随的人生。在穿越之前,她对感情之事,并没有什么概念,除了吃吃睡睡,玩古董捣机关,对旁事也没有多大兴趣。只这会子受蛊毒影响,开了些情窦,但又因为心知是受蛊毒影响,并不太确定这样的情愫。于是,她对萧乾的感情,就变得奇怪和微妙起来。

他与旁人不一样。

可这个“不一样”,又并非真的不一样。

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知是否心而发,这种感觉令她很窝火。

萧乾对她,似乎也是如此。

哪怕他身居高位,哪怕他一呼百应,哪怕他容色倾天下,从未都是清心寡欲孤独一个人。除了旺财,墨九觉得他只有自己,似乎从来不肯与人接触,但如今因为蛊虫,他似乎不得不与她有交集,在他的意识里,想必比她还要郁闷几分吧?

墨九不是文艺的人,找不出文艺的词,思考一会混乱的关系,诅咒了几百次尚雅和蛊虫,她打着呵欠,慢慢就有了困意。

秋夜本凉,衣裳又湿透,她想睡,却无法睡得安稳,瞥了萧乾好几次,内心挣扎了一会,终于把骨气放在了性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