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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563)

所以,他很清楚击西的身世——那就是没有身世。

她是个野孩子。

是闯北从山里捡回去,交给萧乾的。

除了一身武艺,什么都不懂。

不知男女之防,不知世事,又如何能怪得了她?

可几年来,闯北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一个妇人。

从离墓出来时,他曾恍惚过一阵。有时候甚至怀疑,在她的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秘密?

头痛,头大,头好重。

他重重一叹,脚步沉重地转了身。

“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主上交代吧,这事不能一直瞒着。”

眼睛一瞪,击西猛地拉住他的袖子,“我要怎么交代?”

闯北黑脸,不看她——也是不敢看她。

“你的事,我哪知……”

“不如这样好了。”击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晶亮的双眸中如有星子在闪,突地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闯北,又指了指自己,“我两个做一个娃娃出来,这样主上一看就明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呀?”

好办法啊!

她那脸上,全是得意。

闯北却是沉着一张便秘脸看她。

然后,控制住想要吐血的冲动,他指头点点她,大步离去。

“喂,李闯北!”击西追上去,大嗓门,“晚上——”

生怕她喊出来被人听见,闯北闭眼,也急眼。

“等你来。”

**

秋至,天渐凉。

墨九被萧乾牵着手,走过王府的庭院。

这王府不像江南园林似的王府建筑,面积不小,相对而言匠心要粗糙一些。

有正主儿住在府上,府里头挺热闹,这个点儿,下人们还在洒扫。

丫头们凑一堆,啾啾有声。

小厮们抬着花钵,走来走去,有婆子大声喊着,安放地方……

乍一看到戴了巫师面具的萧乾过来,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万福!”

“王爷万福!”

齐刷刷的一排排跪礼,萧乾却视若无睹。

他头都不转,冷峻地从中走过,一袭黑袍,无风而动,身姿冷绝而桀傲,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除了手上牵着的墨九,他大步而行,不看任何人,径直入得正厅,淡淡扫了一眼厅中坐等的几个人,淡淡开口。

“丞相,麻烦一下陆机老人,到偏厅来为本王看诊。”

旧时贵族的规矩多,不同的客人,待客的地方不同。

纳木罕几个这会儿被管家安置在正厅吃茶,但萧乾这样吩咐的意思,是要单独招陆机进去面诊了?

毕竟王爷的脸,不好见人。

两人去偏厅问脉,也属正常。

纳木罕没有多想,了然地点头,看向陆机。

“陆机老人,辛苦你了。”

这一眼是带着嘱咐的与期望的。

看得出来,他对苏赫的病情很关心。

陆机老人来之前已经听他说过一些事由,望萧乾的背影看了一眼,点点头,也没多话,便跟在萧乾的背后,往一门之隔地偏厅而去。可他刚一撩开帘子进去,却见墨九就杵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他。

“呀,陆机老人,好久不见了。”

先前墨九就跟在萧乾的背后,但是萧乾走得快,陆机老人虽然知晓是墨九,但除了厌恶之外,还来不及对她做出别的意识判断。这会儿,一看她斜倚门框杵在苏赫的门口,就像当初跟着萧六郎时一样,他不由得气从心来,恨意入脑。

“钜子好久不见。这是又寻到金穴栖身了?”

这是骂她贱了?

墨九不和老头儿计较,斜斜一眼,满不在乎地偏头。

“里面请吧,王爷等着你呢。”

陆机深深剜她一眼,视线久久不动。

墨九从他老态龙钟的脸上捕捉到了恨意,却是耸耸肩膀,不在意。

他这是在为萧六郎鸣不平,所以,她暂且忍他。

在苏赫的王府里,她如今又是苏赫的女人,哪怕陆机老人对她恨到了极点,恨不得直接一把火烧死她这个妖精,但除了酸她几句,瞪她几眼,其实他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大眼与小眼对看几下,他哼一声,与她错身过去。

在陆机的背后,站着温静姝。

她头一低,也想蹙着眉头进去。

一只手臂,却横挡了过来。

温静姝抬头,就看到墨九绽放得花朵儿一般的笑靥。

“温小姐,止步!”

------题外话------

嗯,闯北说,今天晚上,等你来。

击西……去了还是没去,懵了还是没懵?

明儿见……

☆、坑深256米,颇有心机

温静姝眉心轻愁未解,却不像陆机那样直接带恨看她。

微微审视一下墨九,她抬了抬手上的药箱,轻启朱唇。

“我是陆机老人的徒弟,麻烦九姑娘让我进去。”

有城府的妹子啊!

可是,陆机的徒弟了不起吗?

她还是陆机老人的徒弟的媳妇呢!

墨九心里暗乐,嘴上却不肯饶人。

调回头,她看一眼陆机和萧乾映在帘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唇角一勾,低头,冷不丁俯到温静姝的耳边,小声道:“温小姐,这话冲别人说可以,冲我就免了嘛……你和陆机老人那点儿苟且之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吗?”

手指勾一勾,她笑得暧昧。

“要不你给我点好久,我就不张扬了?”

温静姝那张削瘦了不少的面孔,霎时褪了色。

苍白,无助,嗫嚅嘴唇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讲不出话来。

墨九却不是一个得理就饶人的主儿。

她依旧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框上,一副风流骚年的模样儿,挑眉含笑。

“温小姐生气了?嘿,故人相遇,不唠点熟磕,我怕你会想不起我墨九是谁了哩——这样一说,是不是记忆更深刻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想起来了?”

温静姝吸了吸鼻子,“你待怎样?”

“不怎样。”墨九仍旧笑盈盈地,“当初害得我差点和六郎闹掰,温小姐手法实在精妙,我在想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这货记仇来着!

当初的事儿,她一直没忘。

以前不找温静姝麻烦,一来么是有比她更麻烦的事。

二来么,确实也没有机会。

这一回,人撞到她的枪口上了,她能随便让温静姝过去?

打不死她,咬她几口也是好的。

可这温静姝,娇娇弱弱一个女流之辈,萧六郎故去后,本就瘦削了不少,被她这么一呛,脸上更是半分颜色都没有,站在墨九面前,她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儿,就像一朵受尽了委屈的小花朵,被风吹雨打后,就要奄奄一息了。

“小九……”

她唤了一个彼此比较熟悉的称呼,字字句句都说得哽咽,宛如喋血。

“原来你一直以为是我自己做的?”

“难道不是?”墨九抬眉,斜眼。

“呵,若是我做下的,当初我又何必在师父面前为你开脱?”

“不为我开脱,你又怎么做好人?”

温静姝一怔,口中喃喃。

“小九,我不曾想,你恨我如此?”

“我恨你?”墨九撇唇摇头,“你想多了,毕竟你没有那么重要。我都快要忘记你了。若不是在哈拉和林再见,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般有缘?不过温小姐也确实是聪明人,早早离开了萧二郎,倒是为你和温家免了一场祸事,只可惜了你那妹妹静娴,被你无端带入萧家,一天福没享到,被萧二郎霍霍了身子,结果还成了你的垫背,白白祸及了性命——啧啧,怎么我越想越觉得你温小姐才是一个神机妙算的主儿呢?”

她连珠炮似的,咄咄逼迫,一句比一句快。

温静姝直听得那张脸,一下青,一下白。

可论口才,她如何说得过墨九?

张了几次嘴,她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