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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206)

权力的巅峰,真的可以将一个人的成就感和人生爽点推到极致。

可那个权力的巅峰,是萧六郎要的吗?

想起天隐山上偷听到的那些话,她脊背暗自生寒。

权力虽好,可也令人生畏啊!

默默想着,走在去茅厕的路上,她闲闲地观察着风景,同时也在看临云山庄的庭院布置。她发现这里的假山亭台都遵循着八卦方位,很有些意思。

除此之外,在庭院的四周,还有八间按八卦方位建成的屋子,与其他屋子有些不同,每一间屋子的外面,都有二至四名墨家弟子守着,似乎别有用途,只不知做什么用的?她观察着,又不免感慨,墨家果然还是墨家,没有钜子也没有受到影响。这一瞬,为了她家祖师爷,她的私心里也其实希望左右两派能摒弃前嫌,共同开创墨家盛世……

这般一想,方姬然坐上钜子之位,也算好事一件。

一边慢行,一边想着,直到步入庭院深处,她方觉自己在杞人忧天。

摇了摇头,她失笑轻叹,“唉!”

“在叹什么?”

一个清凉得似乎不带人间烟火味儿的声音,揪紧了墨九的心脏。

下意识转头,她循声望去,茂密幽香的腊梅树下,站着一个黑袍飘飘的男人。

“你……”

惊呼着道了一个字,她立马闭紧嘴巴。

萧六郎对他的醉红颜一向有信心,她戴着这个人皮面具,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他又如何能够认得出来?他之所以会上前搭讪,大抵是发现她的身形有些熟悉,又或者她在东寂身边的表现让他生了疑,这个人心思缜密,只是在试探。她此刻断断不能心虚出声。一出声,就完了。

克制着见着他突然涌现的澎湃情绪,她像普通侍女见到他时一样,害羞的小眼神轻轻瞄他一眼,带了三分畏惧七分害怕,怯怯朝他福了福身,便匆匆从他身边的小道跑过去,想要开溜。

萧乾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危险一眯,“阿九要去哪里?”

一声只出现在春丨梦里的“阿九”,用他魅惑轻浅的声音传来,带了一种与性有关的磁场和质感,让墨九如遭雷击,耳朵“嗡”一声响,只觉天地万物都寂静了。

身子僵硬着,她迈不动步。

那个人的声音,专注的表情,一个专属的称呼,直击她的内心,这一瞬,她辨不清那一个梦是真是幻了。腊梅的幽幽清香入鼻,还有属于萧六郎的香味儿,混乱了她的思维,好一会儿,她震荡的心绪方才归位了,吸着那沁人心扉的清香,她慢慢转头。

……是萧六郎没错。

……却不是昨夜春丨梦中的萧六郎。

……他少了邪魅,添了清凉,也多了几丝病态。

在高台上时,她只远远注视了他一眼。这时距离近了,她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他。黑色狐皮的风氅披在他坚毅挺拔的身上,一顶风帽遮了他的头,苍白的面色,眼周隐隐的青色,让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若非天生冷艳俊美,这气色直接拉到医馆都不冤。

短短一日,这厮是经历了什么?

她狐疑地想着,嘴里“啊…唔……”不停。

看他不多解,她指着自己的嘴巴,歉意地福身告饶,又指了指前方不远的茅厕,尴尬一笑,“唔,唔。”

装哑巴难度太高,她憋得有些感慨。

他静静看她的表演,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带着说不出的强势与威仪,直到站到她的面前,他方才慢慢脱下头上的风帽,将墨色的束冠显露在她的面前,一头黑发绾得很整齐,无一丝凌乱。这个人不管走在哪里,不管有没有生病,都很注意形象,一丝不苟,这让墨九稍稍稍稍汗颜……还有一丝冲动。

她很想扒开他的风氅,看看他腹上可有那一道刀疤。

这冲动稍纵即逝,因为萧六郎严肃的面孔,没有半分旖旎。

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而已。

收回心神,她睁大一双眼睛,不解地盯着他,“唔……啊?”

目光一闪,萧乾唇角牵开,笑了,“你是要逼我揭了你那层皮吗?”

这句话真是太直接了,直接得墨九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六郎太聪明了!既然认得,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让我装哑巴装得这么累。”墨九慢悠悠瞪他一眼,心底有那么一丝丝无奈的困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做黑无常去了?怎么会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她百分百地相信人皮面具的伪装相当完美,她样貌已是大变,连墨妄都没有认出她来,萧六郎又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来?”他在问,语气微微暗沉。

“哦,我呀?我看今儿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她顺口说,脑子混乱。

“是不错,风轻云高,美男环绕,适合你。”

“六郎果然善解人衣……哦不善解人意……”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盯住他。

萧乾也回望着,在等她的下文。

墨九的眼睫慢慢往下沉,目光全是疑惑,“萧六郎,你……”她欲言又止,往四下看了看,看四周都没有人,又慢慢转过头,盯住他不放。

就在刚才,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皮面具瞒不住萧六郎,也许不是他认出了她,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在她的身边或东寂的身边布了眼线吧?那么,她的事岂非都瞒不住他?会不会她昨夜做了一晚上春梦的事,他都知晓了,这才用这么怪戳戳的目光看她?

目光一凛,她逼视着他:“你怎会晓得我戴了面具,除此,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似恼似嗔的模样儿,小妖精似的,灵动又勾人。

萧乾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个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还有一丝不符合他禁欲系男神的邪魅之气,让墨九下意识怔住,想到昨晚梦中斜倚在红毡毯上的男子,那一个又一个夺魄勾魂的迷人微笑。

她高仰着头,目光有瞬间的空茫,“你在笑什么?”

萧乾慢慢道:“你希望我知晓什么,不知晓什么?”

这样的回答,似是他知了,又似在试探?墨九与他狐狸般狡猾的视线对视着,心绪突地纷乱,一种不受控制的情愫浮入心房,让她的心怦怦跳着,比常速快了无数倍,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在诱惑他?

或者……是云蛊在诱惑她?

毛孔里霎时布满一层汗意,她怔忡了。

昨晚的春丨梦似乎不是那么简单,*蛊的成长加快了?

微微紧了凑头,她觉得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经历。

恍若想起,上一次她受伤,萧六郎说他可以感受。

他说,她痛,他也会痛。还有昨天晚上,她明明睡得很热,突然间就感觉冷得不行。那是不是因为他生在冷处,她才会冷的?而他的冷,会不会催生了*蛊的成长?曾经她觉得*蛊是她可以逼迫萧六郎的唯一筹码,其实并不觉得讨厌。可如今一种被*蛊反控制的感觉,让她特别不爽。

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太疯狂了。

墨九悻悻耷拉着眸子,怪怪地瞅着面前的萧六郎。

“你认出了我,不会拆我台吧?”

“不会。”他说得认真,见她舒了气,又笑道:“只要你求我。”

萧六郎不让她参加墨家大会,如今她厚着脸皮来了,想来拆台的事他应当不会,墨九稍稍放了心,又消化了一下春丨梦给她带来的暧昧与涟漪,做贼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下回再求吧,这大白天光的,你的身份与我侍女的太不搭调。人家看见萧使君热情地与我叙话,很容易生出误会。”

“阿九放心。”他浅浅带笑:“有侍卫看着。”

又一声温情脉脉的“阿九”,似春梦重现,让墨九身上麻酥酥的很是受用,鸡皮疙瘩纷纷收紧,不太自在的别开脸,“都让侍卫来望风了,萧六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