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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132)

夏青以前觉得二少夫人温和,最近被她屡屡的情绪失控吓得有些不敢乱说话了。咽一口唾沫,她才仔细把院子里发生的情况汇报给温静姝,包括墨九失踪,萧二郎被人在墨九房门口的坑里找出来等等,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得很快。

可温静姝没耐心听完,就平静地打断了,“静娴呢?”

原本温静娴就住在温静姝的耳房里,先前萧二郎喝了酒出来,入得温静娴的房间把她拽出去,动静并不小。这个院子里,温静姝和夏青、冬梅等丫头,自然都听得真真儿的。

冬梅胆小,垂着头不敢吭声。

夏青也垂下眸子,兔子似的小声道:“奴婢正想告诉二少夫人这事。静娴姑娘被人在园子里找到,衣衫不整……奴婢刚让人把她抬回屋里了。按说二爷是与静娴姑娘在一起的,奴婢实在不明白,怎会大半夜的……二爷又去了大少夫人院子,如今二爷出事,大少夫人也不见了,老夫人正在气头上……静娴姑娘的事,奴婢也不晓得当不当禀报。”

“不必多说。”温静姝轻声道:“主子的事,你们一概不知。”

夏青与冬梅巴不得少些事,赶紧点头称是。

温静姝抚了抚鬓角落下的湿发,“六爷回府了吗?”

夏青目光微闪,不敢正视温静姝提到萧乾就生出暗光的眼,“奴婢先头忙着把静娴姑娘带回来,免得丢了脸子,也……也没去院子里瞧,只听丁顺儿说,老夫人派人去请了。”

温静姝想了想,“更衣,我去一趟大嫂那里。”

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而且还涉及到温静姝的男人,她怎么也应当去一趟的。夏青与冬梅两个很快与她打扮起来,可温静姝似是着急,钗环未截,便那般一身素净,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那一身凌乱不堪的样子,出现在墨九的院子时,一看便是着急赶来的。

她给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分别请过安,解释道:“静姝先前在沐浴,没有听见外间的动静,来得慢了,还望赎罪……”

“还不去瞧瞧你男人?”二夫人不耐烦这个唯唯诺诺的媳妇儿,斥她一句,就冷哼道:“整天就知惺惺作态搏人可怜,你但凡对二郎存有一分顾念的心思,他也不会落到今日。”

温静姝眉都不抬,“婆婆教训得是。”

这会子萧二郎还在打滚撒赖。

他不让人抬回去,就在墨九的屋檐下赖着。蓝姑姑无法,从里屋拖出一张草席,众人只好把浑身湿透、满是辣椒与姜葱等物的萧二郎抬在草席上头。老夫人与二夫人过来,哄他回去先沐浴,这货也不肯出门。

“老祖母,老大媳妇这一回过分了,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了。她不要以为装着不见了,这事就完了。”萧二郎还在哭哭啼啼,由于被盐和酒等物腌得久了,满身满脸,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彤彤的颜色,看上去狼狈之极。

温静姝蹲到他身边,张了张嘴,拿绢子为他拭脸,试图安抚,“夫君,我们先回去沐浴罢?静姝为你备上热水,洗洗就好了。大嫂如今被贼人劫去了,你在这里也说不出个究竟……”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事?”萧二郎本就不待见温静姝,加上又在气头上,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你这婆娘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就没存什么好心。老大媳妇哪是被人劫去的?我分明听见她的声音,然后才被人打晕在地,扛到这里来的……依我说,那娼妇从来就不安分,恐是与人有了私情,这才背着大哥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事,被我撞见……”

“二哥这个撞见也真是巧。”不轻不重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冷飕飕直入人心。

院中众人望去,只见萧乾从院门大步过来。

他似是走得有些急,手上生硬地捏着马鞭,面孔冷漠得似从阎王殿里转了一圈回来的,阴气沉沉,尤其看向萧二郎时,眸中似刺出了钢刀,恨不得将他一片一片凌迟。

“二哥这出戏,精彩!又掳了人,又洗了冤屈。”

此言一出,院里一片寂静。

萧二郎觊觎墨九,萧府无不知情。

如今被萧六郎一点破,几乎大部分人都相信,确实如此。

可这回萧二郎真是冤枉透了,他确实只是想搞温静娴而已。墨九这块肥美的鲜肉,他虽然垂涎了许久,可晓得那娘们儿厉害,又有萧六郎撑腰,老夫人与他娘警告过他好几次了,他想下手也没那个胆,更寻不到机会。

这会儿被萧乾一指认,他原就通红的脸,更是涨红几分,指着不远处的大坑,“六郎这话还真是颠倒黑白,莫非我萧老二会蠢成这样,先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再把大嫂掳走?”

吼到这里,他又指着蓝姑姑和玫儿、灵儿。

“你们说,这坑是不是你们自己挖的。看呐,墙角的锄头上还有泥,未必你们狡辩得了?”

玫儿和灵儿未有吭声,可墨九说得对,姜还是老的辣。莫看蓝姑姑平常爱哭胆小,可遇到事儿了,她还是比玫儿这样的小丫头拿得准火候。

拭着眼泪出来,她跪在地上,埋头辩道:“这个坑是奴婢们挖得没错,可并不是为了害人才挖的。大少夫人说,这深秋一过,眼看就要入冬了,得腌一些好吃的腌肉出来。而且,腌肉要美味,还得在地里捂上些日子,这才让奴婢们挖了坑……可这坑上面,奴婢们原本盖有很厚的盖子,常人便是踩过去,也不会掉入坑里的。”

她说到这里,又去捡起一些瓶瓶罐罐的作料残渣,捧在手上,跪地昂头,“萧使君、各位夫人小姐,你们看。这是盐、这是生姜、这是酒……若这个坑是为了害人,奴婢们又何苦巴巴找来作料?作料的用处,不就是为了腌肉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想到平常墨九没事就捣鼓吃的,虽然有过“蚂蚁上树”这样荒唐的东西,却也做出了如“松花蛋”一样的美食,尤其大夫人受她“孝敬”最多,几乎不用脑子想,就信了蓝姑姑的措辞。

尤其事关大房,她不能让二房给坑了。

于是,大夫人董氏左右看看没人吭声,清了清嗓子,便出了头:“老夫人,老大媳妇还在楚州时,就说有一个腌肉的法子……好像与这般无二,那会她还说,做好了,要孝敬老夫人哩,没想到如今出了这事……依媳妇的意思,事情如何且不论,先得派人找到老大媳妇才好。人回来了,再一问,不就清楚了嘛。”

“说得对。”老夫人难得赞许的看一眼大夫人,又不悦地看向温静姝,“还不把你男人哄回去沐浴更衣?一大帮子人杵在这里,是让人看我萧家的笑话吗?”

温静姝福了福身,还没动作,那边的萧二郎突然自个儿从草席上跳起来,就像被针蜇了似的,嘴里喊着“好痒好痒”,整个人就开始上蹿下跳,甚至顾不得众人围观,一双手在红得滴血的身上四处抓挠起来,就连那张腌得“熟透”的脸,也被他自己的指甲挠出了几条长长的红痕,深可见肉。

转瞬间发生的事,变化太快。

众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萧府的上空便荡起了萧二郎失控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快,快摁住二爷,不让他挠了。”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

“快啊,都愣着干什么?抓住二爷!”看儿子如此,二夫人几乎哭了出来。

“是。”两个家丁回过神,速度极快地蹿上去,想摁住萧二郎。

可别看萧二郎平常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虚弱样子,被人拉住双臂,他力气却颇大,挣扎着,他一边挠痒,一边赤红着双眸打人,两个家丁不仅没能摁住他,反倒被他甩翻在地,呻吟不止。这样一来,他身上脸上又添了不少新的伤痕。原本那一身皮肤,就被盐、酒等物泡过,这样一挠,伤口狰狞,血肉模糊,一条条深沟,不住往下淌血,那画面惊悚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