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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58)

她说,这料子是孟德兴给她的。孟德兴送这些罕见的蜀锦给她,让她相信了他是太子的人。不过孟德兴当时随口提了一句,叫她想法子卖出去换钱用,她没注意。

于是她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就拿这上好的料子做了第一个人偶。然而拿给孟德兴看的时候,孟德兴急了,让她赶紧拿去烧了,不许拿这样的料子再做。又叮嘱她不许拿那料子做衣服,只能卖了换钱,免得给太子殿下招祸。

莺枝听了孟德兴的话便怕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人偶烧成了灰。那匹料子,她让出宫采买的宦官捎了出去,换了好几十两银子。

所以御令卫搜东宫的时候,没有找到那人偶。

孟德兴手里又怎么会有蜀锦?这事谢迟知道从莺枝嘴里问不出来,莺枝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一切不是他安排的。

谢迟于是请旨调了关于这蜀锦的所有的档,然后差了人出去,挨家挨户地查。

有两位亲王妃把料子送给了别人,就按着档上的记载一户户接着往下查去。还有几个府说做了衣服,那得拿出衣服来看一眼。

还有一个府说没动过,但开库之后发现料子少了半匹,府里的人解释不清楚,审了审下人,有宦官招供说是偷出去给卖了,叫人啼笑皆非。

最后,端郡王府就这么浮了上来。

端郡王毕竟也是在储位之争中一直混到了最后的人,虽然不算太起眼,但皇帝眼里也有了这号人。谢迟记得,端郡王有一阵子和庆郡王交好来着,不过庆郡王毒害元昕的事没牵连到他,他这郡王也就安安稳稳地当到了现在。

谢迟带着御令卫进端郡王府押人的时候,跟端郡王碰了个照面。

端郡王面色铁青,盯了他好一会儿,发出了一声冷笑:“太子殿下气势很足啊!”

谢迟没做理会,只吩咐随来的御令卫道:“把他先押起来,先审他身边伺候的人。”

御令卫一应,二话不说就把人都押出了府,端郡王府也暂时给围了,女眷们都不许近出。

一行人被押进了诏狱,审问就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御令卫审案有方,自不会一直盯着一块料子问,而是追问起了有没有人认识孟德兴?孟德兴是不是常与端郡王有交集?还有,端郡王是不是和卫成业走动过?

端郡王身边的下人不少,不会人人都嘴紧。有一个开了口,其他就全都招了。

这番审讯一直持续到了二月末,二月末时,大多数线索都串在了一起,谢迟终于有了十足的理由,提审端郡王。

彼时端郡王已被关了一个多月,心知这事已有定数。但见了谢迟,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他被缚在木架上,瞪着谢迟怒骂:“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问我的话!”

类似这样明里暗里的不屑,谢迟这么多年来,实在听得太多了。

他于是只抬了抬眼皮:“我是当朝太子,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呵——”端郡王蔑然而笑,“你也不过是比别人善钻营而已!若非你一味地投陛下所好,这太子何轮得到你来做!”

谢迟摇着头,坐到一步外的椅子上:“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这一整场的算计,你该是都谋划的很好,能一步步击碎父皇对我的信任。但你为什么败了,这一个多月,你没想过么?”

“你杀了卫成业!因为你杀了卫成业!”端郡王怒不可遏。

谢迟凝睇着他,复又摇头:“卫成业算个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端郡王真正没料到的,是在巫蛊案发后,他和皇帝之间还能维持信任。

但这些话,此时和端郡王多说也没用了。谢迟轻声一叹,叫了御令卫进来:“审吧,尤其是卫成业的事,给我审清楚。”

他一定要知道卫成业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此人不仅与皇长子有关,还与顾玉山有关。

从卫成业进紫宸殿禀话之后,顾玉山就一直称病不出,这一个多月来,谢迟都没有见到他。

谢迟自问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一路走来虽遇上了不少恶人,但总归还是帮着他的人多。可帮他的人也有所不同,有的算是好兄弟——比如白康,再比如谢逢他们;有的算是莫逆之交——比如现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张子适。

能说得上对他“有恩”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父皇,一个是老师。

卫成业的事不查清楚,顾玉山日后也会名声有亏。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谢迟不愿让他留下这样的遗憾。

又过了三天,御令卫将端郡王的供状送进了东宫。

端郡王招供了自己的一切安排,谢迟有些心惊,因为他说这一切是从皇太孙元晰死时就已经开始布局的。

就连卫成业,端郡王也是早早地就盯上了他。他利用了卫成业的迂腐,在谢迟入主东宫后与卫成业长谈了一夜,之后卫成业才写就了那篇文采斐然的文章。

——那篇让许多学子都称赞的卫成业的名士胸怀,其实不过是棋局里的一步,为的便是让卫成业突然改变看法看起来合理,然后再进入东宫为官。

这一切,顾玉山自然不知道。

端郡王也招出了自己布局毒害卫成业、继而栽赃太子的事,但至于最后是谁下的手,供状里写得很模糊。谢迟猜端郡王在狱中应该也是咬死了自己没有下手的,但御令卫心里有数,不会多提。

谁让他当日差去先一步下毒的人是白康呢?白康领了搜东宫、搜卫府的旨意,到了东宫就把这些始末全都告诉了他。他于是让白康先一步出了宫,赶在其他御令卫到达卫府之前,早早地要了卫成业的命。

这件事,就让他烂在肚子里吧。他原也想过,在事情了结之后或许可以向父皇坦白。可父皇的年纪终究大了,让他少一些心事也好。

谢迟说不清那杯“鸩酒”有没有让自己心里添了那么一丝丝隔阂,但他想,纵使是有,他还是希望父皇能安度晚年。

于是这份供状在半个时辰后送到了皇帝案头,皇帝一言不发地看完,提笔写了朱批。

欺君、构陷太子、行巫蛊之事,端郡王被处以车裂。

除此之外,满门赐死。

傅茂川捧着这写了这朱批的供状送出去,心下直是慨叹,洛安城里又多了一处凶宅。

皇帝撂下笔,倚到了椅背上:“朕这几天,身子没大碍了。”

谢迟颔首:“儿臣看了脉案,也松了口气。”

皇帝笑了笑:“晚上让孩子们过来待一会儿,朕想他们了。这些日子没有他们在耳边闹,总觉得殿里清静得发闷。”

谢迟应了声是,皇帝沉吟了会儿,又说:“今年早些去郢山吧。那里景致好,住着也舒服些,朕想歇歇。奏章和平日避暑时一样,让宫人每日送两趟,朕若来不及看,你就帮朕一起看。”

“好。”谢迟点着头,心里一阵酸楚。

他发觉,经了这一回的事,父皇似乎又老了不少。

这种事,不能再有了。再有一回,只怕华佗在世都保不了父皇的命。

东宫里,叶蝉也这么想。于是一听说青釉她们要回来,她便琢磨起了这回要怎么在东宫里重新立立规矩。

前阵子东宫里的宫人都被押去了诏狱,有问题的自然都死尽了 ,没问题的也平白搭上了不少。那会儿尚宫局临时调了不少宫人来侍奉东宫服侍,如今事情过去,叶蝉打算把这些人都退回去,要尚宫局换刚进宫的人进来。

刚进宫的对差事生疏,可以慢慢教;在宫里资历深人脉广的,出了问题麻烦就太多了。

但对于青釉、周志才这拨老人,叶蝉还是打算继续用。她对他们知根知底,原就也是信得过他们的。目下他们又都在诏狱走了一遭,虽然没像别人那样受尽严刑,但也都经了拷问、都被查了个底儿掉,能被御令卫客客气气地送回来,也足以证明他们绝对没有一丁点儿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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