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17)

第五容君不解，问护士这是什么情况。

“喝多了从4楼阳台掉下来，送来时昏迷，家属不肯签字手术，说是要等弟弟过来然后转去华山医院。这期间只让我们监控，纠缠了二个多小时，这才接上仪器不到半小时。听那口音是川沙那边的，莫不是这人家当不菲？”

家当不菲。得不菲成什么样子才让他们枉顾亲情，见死不救；得不菲成什么样子，才让他们抢的抢死亡证明，抢的抢尸体。真涉及到家产分割，这么做又有何作用呢。

大中午喝得自己从阳台掉下去，那种酒经沙场的体型怎么滴都要喝上一会，川沙到医院路上至少要开五十分钟，这人送到医院时不到12点，说明11点不到便喝多了，如果是午饭喝多了，这个时间有点早，而且有这么多人跟着。让她觉得像是一群人的蓄谋。

她晃了晃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恶毒的猜测这人是被人推下去的。真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婆婆板着脸看着她，“你去找医生，我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

“俺儿的说法，为啥么子还不醒？”

“医生一早就说过了，不一定会醒。是你自己没有听进去。”

“那就是有可能醒，你让他把我儿弄醒。”

第五容君也拉下了脸，“要去你去，我不去。”

“俺不去，俺啥么都不懂，我不管，你去找医生让他把俺儿弄醒。”

“我有两个选择，第一，马上跟我回家，第二，你自己去找医生，我在这等着。”

“俺不去的。他是你老公，你该去找的。如果里面躺的是老王，我才去咧。”

“医生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不会去找他们。跟我回家……” 话未落音，公公顺着墙朝下溜去，五官僵硬，四肢失控。

又一个锤子砸了下来。

一番急诊兼检查，医生明确告诉她，脑梗了。许久不曾嘤嘤哭泣的婆婆抓了她的手，“儿啊，这可咋办啦。”

她伸手搂了搂婆婆的肩，“别怕，我在这。”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很虚。

有时候她觉得那王医生跟个神棍一样，说什么准什么。精准到她怕他再开口。

她敲开王医生的门，请他帮忙看一下公公的CT片，急诊人多，医生不能详细的给她讲解。她需要了解这种状况的未来走势。王医生看了一下所有的检查结果说道：“目前来看，梗阻不算大，只有5毫米；但也不要乐观，梗阻的位置在脑干部位，接近你丈夫的出血部位。”

这是宿命么？父子俩栽在同一个位置上，一个出血，一个堵塞。

“有通栓的可能性么？”

“有，但脑部栓塞不同于其它部位，药物溶栓的有效性低，通常只对小于2毫米的有效。现在能做的只有不让它扩大。”

“扩大？还有扩大的可能？”

“当然，这就跟河流堵住一样，后面流过的淤泥会累积起来，迅速增加梗阻的长度。”

“后果是什么？”

“脑细胞缺血、死亡。像他这个部位，会引起认知、语言、行动的障碍。”人与动、植物的最大区别不就是认知、语言么。失去这些功能，就变成了傻子。“因为是障碍，所以对于正常人而言，会比不能动的植物人更折磨人。”

是的，失去认识的人就是个活动的惹事机器，不该动的去动，不能惹的去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随时要有人盯着且生活不能自理。

她站在病房外，看着老王躺在床上挂药水，婆婆不停的去阻止他玩手机。现在他的认知能力还完整，就是行动不太受控制。她很想问候一下谁，是老王家还是她前世杀人当猪卖了。三代人，一个没见到阳光就没了，一个躺在那里永远无法醒来，一个中风了。

第10章 钟婷

第五容君给丈夫的姑妈去了个电话，如今一眼扫去，只有她身体健康且年龄不大，请她到上海来帮一个月忙。

电话挂掉，她又觉得内脏像是被人扯住了，只得靠坐在走廊的椅上。

6床的老爷子、7床的民工父亲就在她对面的地铺上坐着，这一个多小时的折腾他们都看在眼里。老爷子问她：“你还行么？”

她点点头，“行的。其实也是在预期内的事情。”

“婆婆服软了？”

“不是服软，这个时候我要不管她便只有抓瞎，老家人一到她就会是老样子。”

“你做的是对的。一个盖能盖住的事情，不要把别的锅扯进来。已经是这样了，绝对不能把自己父母拉下水，他们家族人多，出力出钱都是应该的。”

“不单纯只是钱的问题。如果只涉及到钱，我不会让我父母在岸上看着。”

“我们懂的，你那婆婆绝不是个省油的灯。盘算多得很。”每天在医院个把小时，外人都看出她婆婆是个什么人了。第五容君不理解婆婆在她面前演个什么劲。还是她自信能将媳妇牢牢死死的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