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云和月(42)

末了，父亲说：“林西民和祝娟然都来找过你，他们问我，你去了哪里，要我告诉他们你的地址，我说我不知道。我估计，这两天，他们还会来的。”

绮瑜见父亲提到了林西民，脸上立刻收敛了快乐的神，然后淡淡地说：“提他做什么？”父亲问她：“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绮瑜说：“我认清了他，没什么好说的。”父亲见女儿的脸色变得很严肃，便不再说话，然后问绮瑜晚上想吃什么，便去忙别的事了。

晚上，继母和弟妹都回来了，大家互问了别后的形，便各自忙各自的，家中依然还像从前一样。

第二天下午，祝娟然果然来找她。祝娟然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们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她在一家报社担任编辑。她刚一进门，就说：“邱绮瑜，我总算找到你了。半年了，你在哪里逍遥？”绮瑜笑着让她坐下。然后，她又大惊小怪地盯着绮瑜的脸说：“咦，这可奇了怪了，田野的风居然没把你吹黑？”

绮瑜说：“你也更漂亮了，现在是职业女了，又潇洒，又自信。告诉我，又有多少不自量力的骑士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祝娟然笑道：“还‘骑士’呢？连‘的士’也不是，那些男人，又猥琐，又小气，真恶心。”

绮瑜说：“你的要求太高了吧？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的？”

祝娟然愤然道：“前几天，一个同事非要给我介绍男朋友，说是什么公司的中层，没想到他竟约我在一个三流的饭店里，点的尽是些便宜的菜，末了，他还嫌菜贵。这也就罢了，他还要来拉我的手，你说恶心不恶心？以后，我再也不去相什么亲了，想起来就恐怖。”说完做颤抖状。

绮瑜大笑，她也大笑。

祝娟然提议去蹦的，绮瑜答应了。一阵劲舞后，绮瑜回到了刚才坐的位置上，不见了祝娟然，林西民却赫然坐在那里。绮瑜立刻明了一切，她转身欲走。林西民一把拽住了她，她立在原地，平视前方，不屑于看他。

林西民低声说：“绮瑜，半年来，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绮瑜说：“你不必知道我去了哪里，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所能告诉你的是，我去了一个很美，很纯净的地方。那地方让我自由呼吸，连空气都是快乐的。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说完，又要走。林西民再度拽住了她，他说：“我和你一起去，无论天涯海角，求你带我一起去，别把我一个人扔下，绮瑜，求你！”林西民的声音近乎在哀求。

绮瑜看了看他，然后说：“太迟了，林西民，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迟了吗？”

林西民说：“是，是太迟了，我已作了深深地忏悔，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知道我不配在你的面前要求什么。可是，你知道这半年来，我内心的煎熬吗？一面是惭愧自责，一面又是对你不可遏制的思念。绮瑜，你不能因我一时的错误，来惩罚我一辈子，你这么做也太残酷了吧。再说，那件事是因为受了那些混蛋的蛊惑，我才那么做的。”

绮瑜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道德的尺，这把尺只能衡量自己而不能衡量别人。起初，我是很生气，甚至很绝望，因为事来得太突然，我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后来，慢慢地，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林西民面露喜色，急切地说：“那你原谅我了？是不是？绮瑜，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是不是？”

绮瑜冷冷地说道：“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无权干涉你。”

林西民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懂了，绮瑜，你已不再爱我了，对于你，我只是个和你毫无关系的陌路人，对不对？”

绮瑜也叹了口气，但她的语气很平静，她说：“一切都已结束。我们都不要强求什么，也许这样对于你和我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西民欲再说些什么，但他盯着绮瑜脸上冷漠而平静的表，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益。他凄然地转过身去，轻轻地念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夏雨雪，天地绝，乃敢与君绝！”绮瑜的心猛地地颤栗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她不会忘记那个闷热的午后，天空滚动着隆隆的雷声。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这首诗，然后她就深地向林西民背起了这首诗。而今天，此此景，林西民复又背起了它，怎能不让她心碎？但她还是克制了自己，没让眼泪流出来。林西民知道绮瑜已被感动了，猛地抓住了她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他说：“绮瑜，你已经感动了，对不对？你的眼中有泪光，说明你并没有忘记那些美好的时光，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