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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系列之旧爱(出书版)(9)

光阴似箭,一晃三年过去了,这一年江南等地连日降下暴雨,西湖湖水暴涨,淹没了大片良田房屋,杭州向来是鱼米之乡,极少遭灾,但这一次却是受难深重,朝廷忙着派官员修建水利的同时,也积极的派遣官员前去赈灾。

沈潇因为是出身于杭州的官员,自然是赈灾官员的首选,但他如今已是国家首辅,又是负责国家一半军队的锦衣王爷,有一半虎符,因此江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派他回去,改派别的官员到杭州。

谁知这里旨意还没下呢,内侍便报说锦衣王爷求见,不等宣旨,沈潇就一头闯了进来,大声道:「皇上,我已经把工作都交待妥当了,这趟杭州赈灾,你务必要派我去。」

江烈见他神情紧张,不由得大奇道:「平日里让你回家祭祖,你都推三阻四的,因何这一次不过是赈灾,你却非要回去呢,沈潇,虽然你是杭州人,但赈灾之事,派谁去都是一样的,朕知人善任,一定派两个清正廉明的官员前去,你就放心吧。」

沈潇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江烈以为他心牵江南父老,最后也就同意了。沈潇带着几千官兵和五百万两银子,沿途采买粮食,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杭州城,去到一看,只见因为当地官衙的措施得力,灾民们已被安置的十分妥当。

沈潇公务在身,不得不忍下心头焦急,将当地官员召来问了一些灾情以及赈灾工作的进展,好容易说了半天,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又花了半天时间分派好工作,他便再也等不得,如飞般向谢桥的家奔去。

谢桥家离西湖甚远,因此此地遭灾不重,许多房屋里仍住着人家。沈潇也顾不上坐轿,便徒步向那记忆中的小小院落而去,一路上只觉心跳的越来越快,却也是越来越紧张,翻来覆去忽上忽下的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来到那熟悉的院落,沈潇还不等敲门,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丫鬟,却不是他之前看见的那两个服侍的丫鬟,沈潇一愣,旋即释然,暗道换丫鬟也是寻常事,于是连忙上前笑问道:「你们家老爷在家吗?」

那丫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是个穿戴不凡的富贵公子哥儿,遂面上一红,带笑道:「公子,你问老爷吗?他今日去贩猪了,说是钦差大人来了,肯定要救济灾民,弄些猪回来,也一定能卖上好价钱。」这本是她家老爷千叮万嘱要保密的事儿,谁知小丫鬟见沈潇英俊不俗,竟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沈潇一愣,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是深知谢桥的,维持一个小书局尚且不易,哪里还有这种经济头脑,当下连忙细问道:「你们家老爷姓什么叫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

那小丫鬟一愣,呆呆道:「我们家老爷姓蓝啊,还能姓什么?至于搬到这里,大概是三年多前就把这院子买下来了。」她说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公子定是久不归家,这里是你的旧宅或者是旧相识的宅子吧?」

沈潇连忙点头,又问道:「没错,我是这里的原主人谢桥的朋友,你知道谢桥现在在哪里吗?」

他心里疑惑,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临走时给他留了一百两银子,料着他夫人再奢侈,也够两三个月的用度了,待孩子出世,也就不必那么菩萨般的供着,我在谢桥旁边的书局又撤了,他的生意会慢慢好起来,怎么……怎么他竟还会过到这步田地呢?

那丫鬟道:「前主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似乎听老爷说过,那谢老爷似乎在哪里开了个书局,他一直在那里……」

小丫鬟不等说完,沈潇便忙忙说了一个谢字,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用了轻功,那小丫鬟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不见这人的踪影了,只吓得以为大白天里遇见了鬼。

沈潇一路急奔,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十几里外的书局,这里也轻微受了灾,许多房舍都有被淹没过的痕迹,他来到书局前,只见铁将军把门,却是人踪渺然,再仔细看看,这书局因为地势低,所以受灾格外重,一栋房子竟然有半栋都露出被水淹的痕迹。

沈潇不知谢桥去了哪里,又对他现在的境况一无所知,正焦急间,忽听一声诧异的叫唤:「咦,是沈潇吗?天啊,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却先来了这里,莫不是谢桥先给你去信了吗?」随着话音,一个人快速来到他面前。

沈潇回头一看,原来是昔日的那个叫郭懂的同窗,他为人素性爽快,故此对沈潇的称呼仍如旧日同学那般,沈潇本也就不在乎这些事,何况同窗之谊更显亲密,再者耳里听见他说『谢桥』二字,就更不管别的了,只拉着郭懂的手问谢桥是怎么回事。

郭懂诧异道「咦,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唉,别提了,从你那年回京之后,他家发生了那些事啊,算了,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吧,正好附近有个小酒馆,饭菜味道还不错,也洁净,你这大钦差今日就随我去哪里如何?」

沈潇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事,但是郭懂既然提出来了,也不好拒绝,只好耐着性子和对方来到酒馆里,两人要了一壶好酒,一斤牛肉二两盐拌花生米,郭懂先呷了一口酒,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唉,别提了,这人啊,真是不一样,有幸运的像你,也有不好不坏的像我,更有太倒霉的像是谢桥,唉,你说这人能有一样的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沈潇已经急得像是七八个爪子在心里挠了,偏偏郭懂像是发起感叹就没有完了似的,他只好催促对方,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千万保佑,不要让他听到太坏的消息。

「别提了,谢桥啊,你那年祭祖的时候,他儿子怕还不满一周岁吧,结果就在你回来前不久,还不到一个月吧,谢桥那个老婆就把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走了,听说是和一个拐汉子跑了,这时候才知道,那女人当初在前夫家的时候,就是因为作风不好被人休了的,着才找个个地方儿远的,谢桥人又老实,长的也不差,就被她相中了。」

沈潇点点头道:「那个女人我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没想到竟然恶劣至此,那谢桥呢?谢桥后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吗?那女人才狗急跳墙?」

郭懂一拍大腿道:「要说可气可气在哪儿呢?谢桥根本就茫然不知,只不过因为这个女人太过骄奢,所以说了她几句,谁知那女人就怀恨在心,后来大概也看出谢桥不是做生意当大老板或者能够考取功名的料子,她受不得穷,索性将东西都卷跑了。」

「最可恨的是她娘家的人,一出了这种事儿,竟然还带着一帮大手到了谢桥的院子,要把那屋子收为己有,谢桥这人也不争执,就还给了他,谁知那老儿也忒不讲理,还要跟谢桥收取房租,这两年下来大概共有二三十两银子,谢桥值钱的家当都被卷走了,还有个孩子要养,也亏他们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也不知道谢桥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借钱给了他,我们几个同学看不过眼,要去理论,他也不让,后来还是大家凑钱把他借的都还上了。」

「再然后呢?」沈潇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幸亏没有指甲,否则手心此时肯定已是戳破了。

「再然后?还有什么再然后,他带着孩子自己过,接着西湖决了堤,淹了许多地方,这里也有遭了灾的房子,你没看见吗?这一带的房子都有被水淹过的痕迹,幸好那雨停了,不然我们老百姓还不知得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呢,谢桥的书局也没有逃过去,而且地势低,遭灾最重,那些书啊纸啊笔啊全部浸了水,不能再卖了,当时我们也是都顾着自己,等到想起他的时候,再去找他,早已找不见了,不过看书局是锁着的,他还在锁上留了条子说,这书局是你的,如果将来你还能回来祭祖什么的,让我们转告你一声,将这书局收回去呢。」

「砰」的一声,沈潇在桌子上狠狠的捶了一拳,脸色既青且白,良久方恨恨道:「该死的淫妇,该死的势利人家,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他说完,又忽然抓住了郭懂的手,急切问道:「那……那从此以后,你们再没有谢桥的消息了吗?从西湖决堤,到我到得此地赈灾,也不过一月工夫,这么短的时间,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郭懂摊手道:「就是啊,我们也找过了,但是根本找不到,我想着他八成是去了外地,也说不准会去京城找你吧,毕竟大家都是同窗,你如今又是王爷,若关照关照他,怎么还讨不了一个生活呢。」

郭懂虽然这么说,但沈潇却知道,谢桥是绝不会找自己的,不然早在三年前自己回来祭祖的时候,他刚刚遭逢大难,便该来找自己了,他知道谢桥就是这样的人,若是他过得还好,只是妻子跟着人走了,他或许还会给自己寄封信或者来找自己一叙,但是偏偏他又过的那样凄惨,两人当初又在断桥把话说绝了,他是断断不会来找自己的。

沈潇现在的心情正是波涛翻涌,郭懂哪里知道,他还在一旁疑惑道:「奇怪,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上一次你回来祭祖,我还以为他都和你说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