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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系列之旧爱(出书版)(8)

他心里在那里转着主意,心想皇上今日颇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意味,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告了我的状吗?奇怪,若我还能被挑出什么毛病来,可真是笑话了。

江烈咳嗽了一声,示意沈潇坐下,然后呵呵笑道:「爱卿先不要过早言谢,其实朕不是表扬你,而是为了提醒你一声的。」然后他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爱卿啊,你要知道,勤勉固然是好事,但是这个……咳咳,这个同僚关系嘛,也要搞好才行,咳咳,当然了,朕是绝对相信你有这份处世能力的,但是……但是关键就在于,你实在是太拼命了,把该你的不该你的活计都抢去了做,如此一来,别人还做什么?总不能显示出我们国家只要你一个官儿就够了,其他的都是白吃饭吧?」

沈潇愣了一下,心道好嘛,原来我过于勤勉也能被人诟病,可是仔细想一想:别说,皇上说的也对,最近我的确有些过分了,不管什么事都抢着做,这大概已经影响到其他大人的饭碗,所以大家才会联名来皇上这里告我的。

正想着,江烈已经又笑着道:「爱卿啊,你知道大臣们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见江烈摇头,他回想起那些大臣的苦瓜脸以及说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音,在龙案后面弯着腰道:「大家都说,不论大事小情,只要上了左丞相的案上,就别想再被分派下来了,其狠辣程度足可以媲美雁过拔毛,而且别人雁过拔毛,总还会给大雁留下一两根到百根毛不等,你左丞相可是一根都不给人家留啊。」

沈潇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玩命工作竟然招来了这么多人的强烈恨意,还雁过拔毛一毛不留,老天,他不过是借着工作来治疗失恋的伤口罢了,至于把他说成这样吗?想到这里,他的汗不由得下来了,对江烈道:「回皇上,这样看来,的确是臣考虑欠周,依皇上说应该怎么办呢?」

「哦,爱卿来京城就任左丞相以来,怕也有将近一年了吧,听说你这一年来都在拼命工作,连府邸都很少回,更不要说是家乡了,因此朕决定封你为锦衣侯,准你一个月的假期,让你回乡祭祖光耀门楣,如何,这也算是衣锦还乡有莫大的风光了吧?」

沈潇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笑道:「若说衣锦还乡莫大风光,臣中状元的时候已经体会过了,不过皇上既然圣意已决,臣也没有别的话说。」他心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甚至还有一点渴望,暗道这一次回乡,不知是否还会看见他,他的儿子应该早就出生了吧,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沈状元被封为锦衣侯,要携全家回杭州拜祭先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飞遍整个杭州城的大街小巷,也飞进了书局主人谢桥的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给还不满周岁的宝宝喂牛乳,有两个买纸的人进了书局,喊着他的名字,谢桥答应了一声,让两个人稍等,他马上就出去,于是那两个人就倚在柜台前聊起天来,也不知怎的就说起了沈潇即将回乡的消息。

谢桥的手一抖,一勺牛乳全洒在地上,他几乎是冲了出去,但到了门边,身后婴儿的哇哇大哭声又惊醒了他,他在门前蓦然停住身形,再一步步的后退,最后仍是退回了摇篮边。

婴儿因为牛乳重新喂进嘴里而停止了哭声,谢桥的眼泪却险险掉下,他心中有着强烈的渴望,去找沈潇,去找他,可是他的理智却对这渴望生出了无尽的嘲笑。

他苦笑一声,心想去找他干什么呢?告诉他自己的老婆因为受不了清苦的生活,和别的野男人跑了吗?告诉他自己现在带着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生活有多么艰难吗?告诉他那个女人的父母把自己的房子都收走了,现在自己只剩下他给的这间小书局吗?告诉他他们两个终于少了那些牵牵绊绊,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哈……」谢桥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仰起头,逼着眼角的那滴泪重新流回眼睛里。

摇篮里的小婴儿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爹爹,谢桥心想或许在孩子幼小的内心里,也知道他的爹爹此时正受着无尽痛苦的煎熬吧。谢桥忍不住放下已经空了的碗,将小婴儿抱起来,将他嫩滑的小脸儿贴在自己脸上,只有如此,他才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又有了一丝力气。

门外的客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又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谢桥将婴儿放回摇篮里,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走出去将两位客人需要的东西拿给他们,收了钱后,他看着那两个客人走远,心中那份波潮仍未退去。

总……总是好事儿吧,就如当初自己想的那样,可以……可以站在山上,或是别的没人能够看到的角落,偷偷的看一眼,不,是看一会儿,看一会儿就够了,看着沈潇仍然是那样丰神俊朗光彩照人就好了。谢桥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雀跃,然后他奔进去抱起儿子,搂在怀里轻声道:「宝宝,到时有一天,爹爹托隔壁的刘奶奶照顾你一会儿,你可不许闹啊,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一边说着,他的脸上就漾起幸福的笑容。

沈潇回来了,不但回来了,他竟然还带着皇家的凤仪公主同回了杭州,他仍是在断桥的另一边下轿,以至于与他同行的凤仪公主不得不也跟着下轿,她来到沈潇面前,奇怪问道:「潇哥哥,这就是你说的断桥吗?不是说离你们家还有段路吗?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轿?」

凤仪公主一露面,便让那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天之骄女,良久,也不知是谁先长长舒出口气,喃喃道:「天人之姿洛水之神,公主真不愧我朝的第一美人啊。」接着「天人之姿」的议论声便潮水般的散了开来。

江水心也听见了这些议论,羞得粉面通红,却听沈潇笑道:「怎么?害羞了?平时不是很大胆吗?原来小丫头也懂得害羞啊?是你说过想要游历一番,偏偏我们这次行程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足,所以为了满足你,我才特意从这里走嘛。」

江水心抬起头,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不服气的小声道:「哼哼,谁害羞了?本公主是那些足不出户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吗?想当初,本公主……」

不等说完,沈潇已经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打马南山,凭借一把绣花刀横扫京城十大贼窝嘛,这都是公主的赫赫战功,每次都要提起的。」

江水心自然知道沈潇是在奚落自己,气得噘起了嘴巴不再言语,那副娇憨的神情把沈潇也逗笑了,这公主不同于其他的公主安静温柔,连皇上江烈都是很头痛的,她性子野,常常跑出去玩儿,有时候江烈就命自己将她寻回,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极好的朋友。

凤仪公主的性子天真直率,又有一幅热心肠,沈潇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江烈也很宠她,因此这次自己要回乡,被她知道了后,非要缠着一起回来,说长这么大还没游过江南呢,最后,江烈和自己都拗不过她,又怕她在后面偷偷跟着,便索性带着她一起上路了。

沈潇一边慢慢走着,和江水心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旁边的人群中找寻谢桥的身影,他身负奇功目光如电,一段断桥走完,两旁几乎上千人也被他挨个看了个遍。

心里叹了口气,他面上也不自禁漾起一抹苦笑,暗道自己还想什么呢?谢桥有妻有子,怎肯再来这种地方,他说过要和自己情绝,便绝不会再来这种地方惹自己误会,其实他这样做是对的,能够让自己彻底死心,毕竟一直放不开的那个人,只有自己。

沈潇这一次回家祭祖只有三天的时间,故地重游黯然伤神,他连同窗都没邀请,一拜祭完祖先便匆匆赶回京城,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就在自己上山给沈家祖先上坟的时候,在那密林里,有一双一直痴痴看着他的眼睛,他更不知道那双眼睛在看到他和凤仪公主并肩而行的时候,有多么的绝望。

第五章

从那次之后,沈潇再也没回过杭州,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闲散惯了的官员们可谓是吃足了苦头,小山般的公务差点把每个人都压塌了,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就像是一个已经饿了好几天的人,你一下子让他去吃四大碗米饭,虽然他一开始欢欣鼓舞,可是吃着吃着就会撑得受不了了。

因此沈潇回来后,吃足了苦头的官员们纷纷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丞相府上拜会,一边痛哭流涕的表达自己对丞相大人的敬仰之心,说自己以前到皇上面前抱怨纯属是进谗言,现在充分理解丞相大人的辛苦了。一多半的人都这么说这么做,倒把沈潇弄得哭笑不得不好意思。

从那日后,沈潇也不再将自己埋首于工作,他回了杭州一次,谢桥能忍住不去见他,这让他心里痛苦的同时,又感到欣慰,最起码,那说明他过的很好,和妻子孩子尽享天伦之乐,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一定要去破坏呢?

有时候午夜梦回,也曾经想过如果在断桥的那一次,自己不放手,将谢桥掳走,到今日会是个什么结局,每每想起,都会一身的冷汗,真要那样的话,谢桥必然会恨他一辈子,而自己也必定不会觉得幸福吧。所以沈潇觉得现在这样也好,这样的话,谢桥永远不会忘了沈潇,不会忘了在天涯彼端,也有一个深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