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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吟(71)+番外

“我没说什么,就是在跟它介绍你。夸你长得帅。”阮念初鬼扯起来眼睛都不眨,笑笑,目光仍旧盯着面前的胖猫,有点困扰,“不过总叫你胖猫也不行啊。得给你起个名字。”

“喵?”胖猫摇摇尾巴。

阮念初低着头思索片刻,无果,抬眸看厉腾,“欸,咱们的猫叫个什么名字好听?”

他面无表情,“我的东西就得跟我姓。其它随你。”

“姓厉……那厉什么呢。”阮念初认真琢磨起来,几秒后灵光一闪,喜滋滋:“哦,我想到了。”

厉腾瞧她一眼,“什么?”

“厉小醋。”怡景怡情,阮念初简直想为自己的智慧鼓掌。

厉腾闻言脸黑了,低声:“不行。”

“这么好的名字,为什么不行。”她笑呵呵的,握住厉小醋的两只小前爪把它抱起来,轻轻地,左摇右晃,一语就带双关,“我家厉小醋多可爱呀。”

厉小醋喵喵叫,仿佛也跟着附和。

窗外是夕阳,姑娘和猫的身影都被笼在朦胧余晖里。她表情得意,有种小计谋得逞的俏皮,弯唇笑,雪白的齿和粉色的唇格外勾人。厉腾盯着她柔美温婉的侧颜。

须臾,他掐了烟,过去从背后圈住她。下颔嵌进她颈窝,双臂从她身体两侧环过去,紧紧的,十指交扣在她腰上。

“不生我气了?”厉腾声音低哑,脸蹭着她软嫩的颊。

阮念初有点想翻白眼,手放到他宽大的手背上,掐了把,“像你这种老坛酸菜,真跟你计较,我不得气得七窍生烟?算了。”

厉小醋重获自由,喵喵叫着跑回自己窝里,只探出小脑袋看着两人,怯怯的。

厉腾垂着眸,让她身上温热的体香迷得有点儿醺。没有吭声。

她微侧头,轻轻揪他鼻子,“像你这种臭脾气,能找到我这么善解人意又大度的女朋友,简直就是烧了高香。你自己说对不对?”

“对。”他鼻尖拱她的耳垂,“我老婆最好。”

“下次还跟我发火么?”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阮念初小声说了个切,无奈道,“看见只猫就觉得我和莱因有什么,杯弓蛇影神经兮兮。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莱因在我心里只是个小孩子,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首长,您真别那么多心。”

闻言,厉腾嗤,语气不冷不热,“姑娘,你真别那么缺心眼儿。”

“我怎么缺心眼儿了。”

“你拿人当弟弟,谁说人就拿你当姐姐。”

她皱眉,轻轻挣开,面朝他站定,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莱因他没拿我当姐姐,那当什么?”

厉腾垂眸俯视她,“莱因喜欢你。”

阮念初想翻个超级大白眼,“你怎么又来了。能不能别老这样疑神疑鬼。”

他却极冷静,“谁说我是‘疑神疑鬼’。”

话刚落,整个屋子便陷入死寂。

阮念初诧异地望着厉腾,厉腾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空气似都凝滞。唯有那只叫厉小醋的猫,眯起眼,蜷在软乎乎的猫窝里,喵喵了两声。

事情又要追溯回一切的原点。

当年中国军方长达四年半的“潜蛟行动”,从根本上,改变了一大批童子兵的命运。托里,也就是如今的莱因,便是其中典型。

他在厉腾的帮助下,有了养父养母,有了家,有了上学读书的机会,获得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那时,包括厉腾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本性不坏,重新回到阳光底下,应该很快就能抛开黑暗的过去长大成人。

厉腾把托里交给了一对柬埔寨夫妇,随后回国。

等他再见托里时,距离“潜蛟行动”结束,已经过去了五年。

那天刚好是托里的十八岁生日。

厉腾提前跟托里的养父养母取得了联系,说自己到金边办事,顺便会来看望托里。养父养母笑盈盈地应下了。可应下之后,似乎还想跟厉腾说些什么,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厉腾追问。

养父养母这才对他说出实情。

原来,托里是孤儿,自记事起便是图瓦手下的童子兵,外人眼中的魔窟和魔鬼,却是托里唯一的家与亲人。七年前,他最信任的Lee摇身一变,成了中国军方的一名卧底,他目睹自己最信任的人,带领数名特种兵摧毁了自己的家园,杀害了自己的亲人朋友。

这种种,给托里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创伤。

而随着托里年龄的增长,这种创伤,演变成了心理疾病。

得知此事后,厉腾第一时间飞往金边,将托里送入金边市最好的医院进行医治。这期间,厉腾就一直守在托里身旁,承担医药费,照顾他。

阮念初听到这里,很惊讶:“那孩子得过自闭症?后来治好了么?”

厉腾冷淡,“要没治好,你这会儿能成天跟他打游戏。”

“……也是。”她点点头,“那,你又是怎么发现他喜欢我的?”

厉腾说:“他住院第一天,我去了他家,帮他拿书和文具。无意间发现了很多画册。”

“画册?”

“对。”

“他画了些什么?”

“一个女人。”厉腾侧目,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脸上,“阮。”

“……”阮念初眸光惊闪。

厉腾捏住她的下巴,用极轻缓,而又低沉的语气,“他画了整整五册,都是阮。”

后来,心理医生从托里那些奇怪的图画中,找到了切入口,采取催眠疗法对少年进行治疗。长达四个月的疗程结束之后,托里逐渐康复,社交障碍和心理阴影基本消除。

厉腾记得,给托里办完出院手续的那天,他送少年回到养父养母处。巧合的是,当时的月份也是十月,柬埔寨的首都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养父养母对他很客气,端茶倒水,把他奉为上上宾。嘴里说的,也无非就是谢谢感激之类的客套话。

他拿杯子喝水,抬眸刹那,瞧见卧室里的少年坐在窗台下,又在翻阅那些画满阮的册子。神色很安静,几乎痴迷。

厉腾起身进了卧室,顺手,把门掩上。他又仔细看了眼那些图画。少年毕竟业余,画抽象,实在难分辨画中人的真实样貌。

但,厉腾知道少年笔下的“阮”是谁。

他和少年谁都不说话,一室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轻轻笑了下,用高棉语道,“你喜欢阮,是么。”

厉腾不语。

少年抬高视线看他,眼神清澈一如儿时,“这么多年,你去找过阮么?”

厉腾答:“没有。”

“Lee,记得吗,你说过,我就像你的亲弟弟一样。”少年说这话时,甚至语气天真,“以前,你会和我分享你所有战利品,刀,枪,还有从法国人那儿抢来的红酒。你很大方,从来不吝啬。”

厉腾看着他,眸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找到她。”托里浅笑着,“找到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对吗?”

“托里,”他极冷静,“别让我后悔救你出来。”

“Lee,你真的变了……不,你本来就不是Lee。我是Lee的兄弟,但只是厉腾的一枚棋子。你戏演得这么好,我佩服。”他换上蹩脚的中文,缓慢念出他记忆里的噩梦,“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厉腾没等托里说完,扭头离去。

此后,他们再没见过。

少年托里的故事,完整版就是如此,这次,厉腾只隐去了他和托里最后见面时的对话,其余的,全部告诉了阮念初。

她听完后,心情沉郁,久久都无法平复。

七年前在柬埔寨丛林,厉腾一心完成使命,她一心回家,他们做的,都是自认正义或正确的事。在他们看来,捣毁图瓦的大本营,将负隅顽抗的暴徒就地正法,最直接有效,哪怕造成流血和伤亡,也都是维护正义所必须的。

但,“正义”原本就是个相对论。

他们眼中罄竹难书的暴徒,是另一群人眼中视如亲人的兄友,他们眼中的善,却成了另一群人眼中的恶。

托里险些成为这种矛盾的牺牲品。

不知过了多久,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至于那些画像……我想,我应该找莱因好好谈一谈。”

厉腾冷冷的:“没必要。”

“为什么?”

“人的思想,旁人无法控制,人的情感,理智无法控制。如果七情六欲那么容易改变或消除,世上数以万计的悲和苦,又从何而来。”

这句话厉腾说得随意,听在阮念初耳中,却教她微微瞪了瞪眼,低呼,“哇,你画风突变,怎么忽然说话这么文绉绉?”

厉腾嗤了声,食指勾她下巴,“你男人再不济也空工大毕业,年年第一,真当我没文化。”

“……”阮念初默几秒,才点头说,“难怪你不喜欢他。也难怪你这么生气。”

同样是爱慕者,比起她对季小萱的态度,厉腾对莱因是相差无二。但比起厉腾对季小萱的态度,她对莱因……嗯,的确很值得征讨。

思索着,阮念初很快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莱因对我……有那么奇怪的情感。以后我会和他保持距离。但,不找他谈,难道就由他继续?”

厉腾冷淡:“要找也是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