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家养小首辅(79)+番外

薛俊才在看到招儿时,下意识愣了下。

他还从没见过招儿做这种打扮,招儿寻常并不太注重打扮自己,哪怕是穿着女装,也是头发梳整齐也就算了,哪里还会像今天这样精心打扮过。

“俊才,你不知道姐可想你了!”招儿一见到薛俊才,就走了过来,十分亲热的道。

薛俊才更是愣神,下意识喃喃了一句姐。

“哎哟,你这是咋了?咋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了。小姑出门子,你也不回去,娘担心你在学里莫是出了事,又怕你在学里吃不好,让俺给你送点儿家里做的饭菜来,有肉有蛋,还有大白馒头。”

招儿的态度实在太亲热了,就好像真是他姐一般。薛俊才这几日心理压力太大,一见她拉着自己手絮絮叨叨,忍不住就红了眼睛。

“咋了?”

招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想莫怕是自己把他给吓着了吧。

“我没事,就是学业忙,我这次休沐才没回去的。”薛俊才嗫嚅道。

一旁的斋夫见此,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招儿一面说,一面就把胳膊上挽的竹篮放在旁边桌上。揭开上面的布,里面放了一盆菜,和两个小坛子,并几个用布包着的白面馒头。

菜是过油肉,但里面放的配菜多,木耳青椒黄瓜片酸笋,应有尽有,用红椒炒了,闻着就香。

这是招儿的手艺。

薛俊才看了招儿一眼,平日里招儿总是给狗子做饭吃,其实他也想吃的,可他没脸也张不开嘴。

“你快吃两口,不见你吃上嘴,俺回去可不好跟娘交代。”说着,招儿瞅了一眼旁边站的斋夫,怯生生地问:“这是你学里的先生?先生用过没,要不跟我家俊才一起吃点儿,就是乡下饭菜简陋,怕您会嫌弃。”

其实斋夫早就在吸口水了,眼角一个劲儿往这边撇,心想这乡下丫头做的什么菜闻着这么香。此时被这么一问,当即有一种被拆穿的羞耻感。

他清了下喉咙,佯装一副威严的模样:“姑娘客气了,我不是先生。”又对薛俊才道:“既然你姐让你吃,你就吃完再回号舍吧,别耽误久了。”

“是。”

说完,这斋夫就出去了。招儿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去看真拿着筷子开吃了的薛俊才,小声道:“我咋觉得这人怪怪的?”

薛俊才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什么怪的。”

其实他心里也有数这斋夫是刻意来看着他的,就是怕他们管不住嘴乱说,包括这次连休沐都被取消,也是如此。估计那事不结束,他们是不能回去的。

招儿佯装给他夹菜又拿馒头,同时小声问:“其实我今天来是找你有点事,你们学里有个叫孙河的人,你认识么?不是鹤顶红的鹤,而是大河的河。”

薛俊才心里一惊,手里的筷子掉了。他赶忙捡了起来,招儿也忙嗔道:“瞧你慌什么,慢慢吃就是,回去姐还给你做,你们这学馆也真是,都不让学生休沐了。”

她说话的同时,薛俊才很小声地问:“你问他做什么?”

其实招儿见薛俊才这样,就知道里面肯定有端倪,说不定他还知道些什么。当即一面和他大声说着话,一面间歇性小声将自己来意说了一遍。

“一条人命,如今就这么被栽赃在几个无辜的人身上。庭儿上学那家馆主也被牵扯在其中,那馆主是个好人,至今保着那几个学生。可要知道那是人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这样你的同窗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薛俊才没有理她,径自闷着头吃菜吃馒头。

他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吃得狼吞虎咽的。菜本就辣,辣得他嘴唇都红了,还是使劲儿吃着,他的额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明明现在还不到夏天。

一个馒头终于吃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被噎得有些难受。

见此,招儿去摸旁边的茶壶,见里面有水,便拿来递给他。他咕噜咕噜喝了许多,才顺了气儿,可心里依旧被噎得慌。

他想起之前馆主对他们说的话,那是他第一次见儒雅不群的馆主竟露出那般狰狞的神态。他还想起那些在学里恶行昭彰,欺压老实学生的富家子弟……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书里是这么教他们的,先生们也是这么讲的。包括他自己,也一直这么激励自己,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切肤之痛不会疼。

他又想起了孙河总是惨白着脸……

薛俊才知道什么才对自己好,馆主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关注自己的嘴,明年至少给他们一个童生做。他终于得到他爹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可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一些话从自己嘴里冒了出来,那声音很陌生,沙哑得厉害。

终于话说完了,薛俊才又抱起水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些水,才站了起来。他看着招儿,朗声道:“姐,你回去跟娘说,让他别担心我。学里都好着呢,我会用心念书,争取明年考个功名回去。”

招儿依旧陷入震惊之中,闻言当即点点头:“那姐回去了,等你啥时候休沐,姐来接你回去。”

“嗯。”

薛俊才拿着招儿给他带的两坛子腌菜,就回了号舍。

另一头,招儿挽着竹篮子出了学馆大门。她一路低着头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路边有人叫她,她才回过来神儿。

“打听到了没有?”是薛庭儴。

“打听到了。”

第62章

陈老板多方奔走,依旧是做无用功。

县里那边,他的关系还不如林邈,至于他通过一些其他关系,各方打探死者家人的身份,大抵是清河也怕被人打听了,瞒得十分紧。

清河学馆那边又来闹了两次,托词离开学馆的学生越来越多。县衙那边的人又来了一次,已是下了最后通牒,林邈终于坚持不住了,松口让县衙的人将几名涉事学生带走。

同时,他脱去生员衫,自请与学生一同入狱。

其实这本不关林邈的事,可他坚持自己是清远的馆主,馆中学生出事他也有责。其实林邈不过是怕狱中有人动了手脚,闹出个屈打成招什么的,有他看着,县衙那边总要顾忌一些。

这件事可非同小可,林邈可是生员,还是廪生,是登记在册受朝廷廪米的。前来抓人的衙役也不敢随意将他抓走,僵持了大半日时间有余,胡县令才以干涉县衙办差之名,将林邈也请走了。

清远学馆群龙无首,乱成一片,离馆回家的学生越来越多,也就只有孟、莫两位先生还带着数个学生留守。

陈老板痛心疾首,气恼林邈的迂腐之余,只能又四处奔走关系,寄望事情能有回旋的余地。

而另一头,薛庭儴等人在得到招儿带回来的消息后,就奔赴距离湖阳乡有近大半日路程的一个村庄。

一切只在千钧一发。

位于夏县安仁大街的县衙里,胡县令难得一副凝重的模样,瞪着陪站在下首处一个身着文士衫头戴平定巾的中年男子。

他生得长眉星目,下颌留着几缕长须,一派相貌堂堂,富有文士气息。

此人正是清河学馆的馆主,高有志。

“你可确定事情不会出什么纰漏,不然到时候不但我保不了你,本官自己也自身难保。那林邈不足为奇,可你别忘了他的老师是谁,鲁桓卿虽只是一介书院的山长,却也是进士出生,桃李满天下,学生遍布大江南北,出仕为朝廷命官者也不再少数。”

“叔叔您尽管放心,我担保不会出任何纰漏。莫说那林邈迂腐之极,以那群人的脑袋也想不住我会用着李代桃僵之计。再说了,孙家那边还看着呢,能出什么事。”

“最好如此。”胡县令沉吟了一瞬,捏着胡须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早些解决了,方能心安。你明日让苦主再来县衙击鼓鸣冤,本官后日便开堂审讯。是时罪名一旦定下,把那死了的学生送去下葬,想必给他们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案。”

“叔叔所言极是,我这便回去办。”

胡县令点点头,高有志便下去了。

等他走后,胡县令又细细思索一番是否还有纰漏,方放下心来端了茶喝。

其实按照胡县令一贯小心谨慎的性子,他是不愿意管这档子事的,无奈高有志拜了他那无子的亲弟弟做了干爹,从辈分上来讲,也算是自己子侄辈儿的。而这些年来他也没少收受对方好处,又有那夏县首屈一指的富商孙家出面,胡县令看在那大把的银子的份上,才愿意趟这趟浑水。

如今只希望一切能顺利。莫名的胡县令总有一种不安感,心惊肉跳的,可是静静去体会,却又没这种感觉,不然素来果断的他也不会如此。

县衙大牢中,历来用来招待关系户的牢房里关着一群人。

这大牢里也分三六九等,那些没权没势没亲没故从其身上捞不到好处的是一等,家世平凡只能捞到一些好处的又是一等,再往上就分大户和关系户了。大户指的是家里有钱的,至于关系户则是大牢中最不能碰的一类,通常都是县太爷专门交代下来,不准轻举妄动且要好生侍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