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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367)+番外

而薛庭儴一直按兵不动,除了寻找可趁之机,另外也是等东南洋水师的人。二皇子一系的投诚并不能让他完全放心,在己方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轻易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幸亏,水师的人到的很快。

紫禁城里一夕之间又变了天,肃清其中叛党整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嘉成帝并没有回宫,而是依旧住在薛府里。

宁宁这才发现,那个一直住在正院里,抢了他爹娘的床的老爷爷,竟然是皇帝。

而那个总是背着她爹娘和她说话的大叔,竟是皇帝的儿子。

“那皇帝爷爷,你怎么不回宫里去啊?”梳着双丫髻,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宁宁,眨巴着大眼看着榻上的嘉成帝。

发生宫变以来的这段时间,大抵是嘉成帝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突变。

从堂堂一国之君,变成了被驾崩逃亡,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而其龙体也从好手好脚,变成了瘫在榻上连便溺都不能自己解决的活死人。

心中的脆弱、愤怒乃至种种,自是不必提。而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大抵是唯一能让他露出几分笑颜的人了。

也因此明明是冒犯,嘉成帝非但不恼,反而道:“你就这么盼着皇帝爷爷走?”

宁宁看了他一眼,说:“那倒也不是,只是娘说皇帝爷爷迟早要回宫的。如今那些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为什么你不回去呢?”

“因为那些坏人太多了,要一个个清理掉,朕才能安心回宫。”

这时,莫伽从门外走进来,身侧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太医。

太医走到近前来,先是跪下磕了个头,才站起恭恭敬敬地给嘉成帝把脉。

“你怎么又跑来了?”莫伽笑着道。

明明是调侃,可小丫头哪里听得懂这个,反而睨了他一眼,道:“大叔,你不也来了吗?”

莫伽笑得十分无奈。

宁宁对嘉成帝道:“皇帝爷爷,那我就不打搅你了,我去找二哥。”

“去吧。”

目送走了小丫头,嘉成帝才看向莫伽。

莫伽沉声道:“罪妃马氏,以及司礼监一众人等,俱被暂押在慎刑司中,禁卫军中……”

说是肃清叛党,其实过程繁复。

朝堂上有薛庭儴、叶莒一众大臣支撑,而宫里那边就靠莫伽了。

直到莫伽凭空而出,众人才知道嘉成帝竟还有个没在人前露脸的儿子。质疑倒是没有,不过见他出面主导宫里的一切,不免有人猜测他经此一事,会不会成为未来大统的继承人。

只可惜现在说这些未免有些为时过早,这次三皇子谋逆一事,牵扯众多。

从前朝到后宫,甚至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有不少牵扯其中。尤其嘉成帝杯弓蛇影,宁愿错杀,不愿放过,宫里有几处常年无人居住的宫室,关满了这些被牵扯的人。

事实上嘉成帝会这样也能理解,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这么一场事后,都不会比他好大哪儿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这些都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汇报完宫里大致情形,莫伽问道:“还不知陛下何时回宫?”

“何时回宫?”

嘉成帝看了看这间不算大的屋子,突然竟有些感到惆怅。

“那就明日吧。”

到了次日,一大早薛府大门前就停满了皇帝出行的法驾卤簿。再度复出的锦衣卫,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四周,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锦衣卫其实并没有背叛,只是杜继鹏遭了暗手,薛庭儴等人是在锦衣卫大牢里找到杜继鹏的。

他早已不成人形,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二皇子当初对付他,不过是不想让其坏事,便收买了他的一个小妾对其下药,之后杜继鹏就落在了杨崇华等一众文官手里。

大抵是对锦衣卫天生拥有一种怨恨,也可能是当初杜继鹏为嘉成帝办事,祸害了不少文官。

杨崇华等人对他下手颇狠,锦衣卫一众酷刑,轮番在他身上使了个遍。

如今杜继鹏已成废人,韦云杰因有护主之功,升了锦衣卫指挥使。他一身飞鱼服领着队护佑在侧,让人望而生畏。

嘉成帝的銮驾很快就离开了这里,薛庭儴环着招儿的肩,望着远处銮驾的背影,感叹了一声:“终于过去了。”

“终于过去了!”

当然没有过去,事情还多着呢。

嘉成帝回朝后,就开始清算以杨崇华为首的一众大臣。

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全员出动,罗列这一干人种种罪行。

朝堂上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被牵扯进去的也就罢,能落个全尸就是好的。一些没有搀和其中,但与这些人有些关联的,无不怕被牵扯进去。

每当这种时候,从来少不了有人浑水摸鱼,有的是终于找到机会打压对头,有的事为了给自己免罪攀扯他人。也因此现在的朝堂比任何时候都要乱,每日的早朝上都有大臣互相攻讦,乌烟瘴气。

嘉成二十一年的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寒冷。随着时间过去,朝堂上落马的大臣不计其数,竟转瞬间就空了一半。

内阁大堂里,林邈感叹道:“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旁的叶莒及郑赟杰,还有下首坐着薛庭儴和陈坚,俱是满脸沉重说不出话来。

杨崇华一系俱皆被下狱,内阁中八位阁臣去了四位。谭首辅已告老,工部尚书马奇被那么一摔,因为年纪大了,至今还没能病愈。

如今内阁中就只有叶莒和林邈两人,至于郑赟杰和陈坚、薛庭儴,都是被临时抓来帮忙的。

现在嘉成帝除了疗养龙体,整日就关心着奸党谋逆之事,所有政务都压在内阁的头上,也算是焦头烂额了。

“这么下去可不成了,就算还有等着候补的官员,可一时半会儿哪能都填上。现在杨党、冯党等人,似乎尝到了甜头,四处攀咬,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这边的人会被咬进去不少。”郑赟杰道。

“可陛下这样谁敢去劝,恐怕第一个就会被迁怒。”叶莒苦笑道。

“劝是肯定要劝的,只是得想想方法,咱们各自回去拿了章程,到时候再议一议如何?”

只能是这样了。

几人都沉重的点点头,各自下去忙了。

内阁这边的章程还没拿出来,薛庭儴却是在次日入宫求见了嘉成帝。

面对薛庭儴,最近总是处于暴怒之中的嘉成帝,还是有几分和颜悦色的。

可是话没说上几句,气氛就凝滞住了。

“陛下应知,水至清则无鱼,朝堂上关系盘根错节,同年同门同乡同座师,这是历朝历代都规避不了的事情,若是按此来问罪,大昌将无人可用。”

“薛庭儴,你好大的胆子!”

上首处传来一声暴喝,薛庭儴当即跪了下来。

却是头颅高昂,双目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

嘉成帝恢复得并不好,他突然倒下的诱因是一碗药,而这碗药再加上他一直身眩晕之症,到底是击垮了他看似健壮,实则早已积劳成疾的龙体。

虽无数太医群聚,民间各地也进贡来不少名医,可也仅仅只让他从全身不能动,变成能保持简单的坐卧,行走却是不能。

甚至坐久了,他就支撑不住,折子倒是能批能看,却不能劳累。

这一切都让嘉成帝恨,恨那些为虎作伥的文官们。

若不是他们怂恿,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胆子,他们不敢也不会忤逆。逼宫看似简单,实则要操作的地方太多。至少按规制,皇帝临去之时,是要留下遗诏的,这遗诏需得有数位重臣见证、起草并拟定,才能昭告天下。

而逼宫夺的是那张龙椅吗?

并不是,夺得的天下,也是朝权。

没有朝权,光一个紫禁城也不能被称之为皇帝,而朝权的行使都是需要朝臣,乃至散步在全国各地的官员来行使。

所以不是这群胆大包天的文官,本不会有这场事,所以嘉成帝迁怒了。

而随着被牵扯的官员越来越多,这些人为了脱罪各种攀咬,甚至有人爆出当年太子英年早逝,其中便有朝臣暗中动了手脚。

这件事发生的年代太久远,已经追查不到根源,却是完全触怒了本就红了眼的嘉成帝。

不过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甚至说出此事的朝臣也说不清其中的来源,却也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让这场持续了半年,从嘉成二十一年跨越到二十二年的大清洗,变得像是看不到尽头。

薛庭儴本以为这场迁怒,以嘉成帝的睿智,不会持续太久,可惜有些让他出乎意料了,他甚至有些坐不住,才会冒着触怒帝王的可能入了宫。

“若陛下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背负江山社稷,完全可以任意为之,可并不是!”

“薛庭儴,你大胆,大胆!”嘉成帝气得直怕龙案。

随着扑通扑通声,侍立在一侧的太监已经跪了一片。

现在的帝王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帝王了,他变得更喜怒无常,更是易怒。侍立在其身侧的宫人和太监们,时时刻刻都担着怕掉脑袋的危险。

他们吓得浑身发抖,有的人甚至尿了裤子。

看着其上须发怒张,面孔扭曲的嘉成帝,薛庭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还是没有低头,而是让嘉成帝清清楚楚看见他眼中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