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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324)+番外

按理说这是个励志的故事,状元郎也俨然是一个正面角色。

可结合到时下局势,这明显就是影射,京中但凡耳目灵敏些的,都知道这是在影射什么事。

朝堂上也就不提,关键老百姓们爱吃这一套啊。也不知是谁,将这编成了故事,戏园子里唱一唱,说书的各处酒楼说一说,就风靡了整个京城。

最近谁不是在议论这个,甚至把原型都给挖出来了,正是当下风头正盛的太子少傅薛庭儴,和两朝老臣吴阁老。

新贵对老臣,又和自古以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中了状元当驸马’的狗血故事吻合。如今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连招儿都有所耳闻。

其实这事她早就心中有数,只是薛庭儴不说,她也就没问过。

如今作为故事里那个身为糟糠,却让状元郎不忍抛弃的原配,她也是风头正盛啊,俨然成了当下最让大姑娘小媳妇们羡慕的存在。

当女当是王氏,寻夫当寻薛状元。

这是时下当娘当爹的,最常拿来教诲女儿的说辞。

所谓外行开热闹,内行看门道。

老百姓们只当个乐子看,可对于朝堂上来说却不是如此。

虽是嘉成帝展现铁血手腕,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着实让一众朝臣成了蔫鸡。可自打这处戏上演,便有人纷纷建议起薛少傅当要避嫌。

不过关于当日薛庭儴对吴阁老的说辞,也在朝野上流传开来。

是杜继鹏透露出去的,也是代表嘉成帝的意思。

总而言之,最近关于这事还没有个说法,就是暗地里少不了有些人上蹿下跳。

薛庭儴翻了个身坐起来,道:“这事你别管,要不了几日就要消停了。”

“怎么?那吴阁老的病好了?”

好倒是没好,不过河南那边押解上京的罪官,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薛庭儴昨天才收到的消息。

本来早就该到了,可大雪封路,路上堵了几日,大概明后两天就会到。

等到那时候,乐子才大。

与此同时,位于西城柴木厂附近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对男女正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一片是京城出了名的贫民窟,倒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有多穷困,而是相对比其他外四城,西城最靠边缘地带,又不如东城有诸多寺庙与花儿市街。这里入内城并不方便,所以没什么官员在此居住,住的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

当然也不是没有官员住的,会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又穷又酸的小官,甚至在小官里也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还当你这阁老家的姑娘,有多大脸面呢。瞧瞧,人家根本不愿意搭理你,连认识都不认识你!我看你爹是没救了,也别说我这当女婿的不管老丈人。”

天冷,这里地处偏僻,路上扫雪全凭住户自愿。

都不愿意清扫的结果,就是路上的积雪被人踩来踩去,都变成了一洼洼的黑水。关键雪又没化干净,若是一个不慎踩进雪窝里,就是一脚的雪水,非把人冻得从头到脚冰凉,寒气儿直往骨头缝里钻。

男人只顾和女人说话,一个不慎踩进了雪窝里,他当即抬腿晦气地摆了摆,也没能阻止雪水往棉靴里头渗。

又冷又埋汰,男人忍不住就迁怒了。

“瞧瞧我娶你有什么用,别人家的妇人精女工,你倒好,饭不会做,衣裳不会洗,连做双鞋都能做成这样,不怪我娘不待见你。”

那挨训的妇人身形瘦弱,穿一身姜黄色的长袄。

这棉袄似乎不是她的,正身太宽松,袖子倒有点短,既没形又没状,颜色也老气。她眉眼倒是不俗,可惜却被眉心的深褶和眼角的细纹给拖累了。再加上打扮老气,明明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硬给穿老了十多岁。

此时面对男人的训斥,她不言也不语,只是低垂着头。

男人见到她这副样子就丧气,刚好到了家门,他推开门就进去了,根本没管这妇人。

妇人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推门走进去,果不其然听见男人正在屋里和他娘抱怨。

“当初我让你娶了桂花,你倒好,偏偏嫌弃你表妹出身配不上你。以为你考上进士,咱家也就有指望了,可瞧瞧这日子过的。翰林院的老爷听起来倒是风光,可惜银子没几两,又弄个这种女人进门!哎呦我的天,让娘说,你能在翰林院一待就是这么久,连外放都出不去,就是被这女人拖累的。”

“娘,你就别提这事了行不行。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让我说就休了她!哪家娶个儿媳妇,当婆婆不是享福的?我倒好,成天侍候了儿子,还得侍候儿媳妇。让她做顿饭,不是砸了碗就是扔了碟子,咱家又不是富贵人家,经得起她这么砸,你有多少俸禄够她砸的。”

男人的声音压低了些,听得断断续续的。

“……她家到底不是一般人,再说……平时不是有人送东西来,那些东西不都是娘你收着……”

“什么不一般?阁老家的姑娘就不一般了?我看你这个当女婿的,也没沾到丈人什么光,如今她爹被下了大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砍头,有个被砍头的老丈人,说出去你脸上有光是不是?”

这母子二人一高一低的在屋里说着,妇人也就站在院子里听着。

她面色枯槁,仿若说的不是她一样,一片波澜不惊。可想起之前的情形,她眼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波澜。

连吴宛琼都没想到,她会和薛庭儴再见。

……

那场事后,吴宛琼彻底在家里失了宠。

吴阁老对她不闻不问,下面人待她轻忽,因为浙江的事安伯也受了罚,被派去江西打理那边的生意,吴宛琼自然没了照拂。

后宅里是冯姨娘当着家,冯姨娘早就看这个大姑娘不顺眼,自然免不了给她穿小鞋。

如是过了一年,吴宛琼哪里还像是个千金大小姐,连一般得脸丫头的日子都不如。

久了,冯姨娘看她也厌了。

搁这么个东西在家里,她还得操心做表面功夫,劳心费力不讨好,还让人心中膈应。索性便跟吴阁老说让把吴宛琼嫁出去,经过这番提醒,吴阁老才想起这个女儿。

到底是亲女儿,吴阁老就算有恨,也早就淡了。再加上那些日子他的处境并不太好,哪有心思操心这些后宅之事,便把这事交给了冯姨娘。

冯姨娘也给尽心尽力办了,选的就是曾经吴阁老打算招为婿的陶邑同。

这陶邑同经过那次事后,在翰林院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角色。平常没少受人挤兑,日子过得也不太如意。

再加上作为曾经差点娶上阁老之女的人,陶邑同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就想哪天娶个高门贵女,也好扬眉吐气。

可经过之前的一出,就算有人看中他,也不敢也是不想去捡吴家不要的东西,也因此他竟是一直未娶,一大把年纪了,至今还是光棍。

如今倒好,兜兜转转,男未婚女未嫁。

牛郎配织女,合该是天定的因缘。

吴阁老听后,也没说什么,既然是他曾经选中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并不知道,那些外表光鲜瓤子里苦的婚事可多了,冯姨娘给吴宛琼选中了陶邑同,可不是让她去享福的。

其实若吴宛琼在吴家的地位不变,这门婚事并不差。

陶家的家境虽是差了些,但有吴家的帮衬,吴宛琼又是吴阁老独女,陶家能娶回吴宛琼,无疑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惜吴宛琼如今爹不疼娘不爱,还被亲爹视为灾星,没有吴家的帮衬,她无疑是从一个苦水窝,又滚进了另一个苦水窝里。

陶邑同没爹,就个寡妇娘。寡妇娘本来在山东,可总不能一直和儿子分开,就搬来了京城。

陶家本就穷,京城居大不易。之前陶邑同一直赁房子住,如今住的房子还是吴宛琼的陪嫁。

当初冯姨娘给吴宛琼准备嫁妆,吴阁老甩手不管,反正也不能实地去看,宅子一座,那就是宅子一座了。

就是宅子破了些,偏了些,也小了些。

至于银子没给一分,全给的不能吃喝的家具布料。看似嫁妆也不少,其实过起日子来,谁过谁知道。

这些吴宛琼都忍了,本来经过那一场事后,她便心如死灰。嫁不嫁人,嫁给谁,怎么过,她都无所谓。

可真过起来,她才知道其中有多苦。

陶寡妇是个厉害的,撒气泼来人鬼皆避。

吴宛琼倒是个才女,也有脑子,可斯文人的处事方法和泼妇对上,且这个泼妇在名义上是自己的婆婆,那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

陶寡妇本就嫌弃吴宛琼是个寡妇,又见儿子娶了阁老家的姑娘,也没能改变家里的情况,就更是嫌弃儿媳妇。

陶邑同本来还护着吴宛琼,后来知道吴宛琼被吴家人厌弃,自身的不如意都被迁怒至对方身上。

一去几载,其中心酸不用细述。哪知这次轮到吴阁老倒大霉了,吴家如今被锦衣卫的人看了起来,吴阁老被关入北镇抚司。吴宛琼这个做女儿的,平时无人问津,可若是真是出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她就算是个外嫁女也跑不掉。

尤其陶邑同是个官,是官就怕被连累。

这不,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是硬拉着吴宛琼去拦了薛庭儴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