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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323)+番外

吴阁老语塞。

是啊,他和薛庭儴虽有宿怨,可这宿怨是不能拿在台面上讲的。难道他说因为薛庭儴连番坏了他许多大事,扳倒了他好些门生,吴家损了数不清的银子,致使江南吴家族人日子过得极为窘迫,所以才结了仇怨。

恐怕不会帮了自己,还会害了自己。

看着上首含笑看着自己的年轻男子,吴阁老一阵生恨,恨不得吞他的肉喝他的血。脑子被怒火一冲,他道:“当年我有意招你为婿,可你却拒绝,因此从内阁中书被贬往地方,你心中早已记恨当年我如此对付你。”

此言一出,尹年等人俱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旧事。

转念一想,当初薛庭儴六元及第,风光至极,吴阁老有一女守寡在家,世人皆知。如此想来倒是一段好姻缘,一个青年才俊,一个有个好爹,双方联姻,吴阁老也能得个佳婿。

可若是没记错,这薛庭儴似乎早已娶亲。当年状元公带着儿子跨马游街的事,至今让人提起,都是啧啧称奇。

这吴阁老因赏识对方,竟生了棒打鸳鸯的心思,还因被拒恼羞成怒对一个晚生后辈下手,可真是为小人一个了。

其实吴阁老是不是个小人,也许旁人不知,同朝为官多年的谁不知道。只是这人善于装腔作势,一副高风亮节之表象,如今自曝其短,也算是穷途末路了。

尹年和王崇耀的眼中,含着淡淡的怜悯之光。

这让吴阁老更是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喷在心头。可他顾不得这些,与脸相比,自然是性命重要。他心里清楚这次自己完了,嘉成帝既然动这么大干戈,就没想放过他。

可怎么审,谁人审,却是在很大程度上关系自己的性命。

好点自己还能落个罢官告老的下场,不好的抄家灭族都是轻的。以吴阁老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负隅顽抗一番。

“吴大人所言又差矣了,本官又怎可能记恨于你。若不是你的成全,本官这会儿大抵还在翰林院,或是内阁,给人干些淡茶倒水的活儿。又何至于能坐在这里,能穿上这身蟒袍,能坐上正二品之高位,能你在下我在上。认真说来,本官还要多多感谢吴大人的成全才是。”

薛庭儴笑着朝这边拱了拱手,吴阁老一口老血终于喷了出来,委顿在地。

这般情况,自然审不下去了,

杜继鹏命人去找大夫来给吴阁老看诊,几位主审官这才步出天牢。

尹年和王崇耀有公务在身,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薛庭儴和杜继鹏缓缓往外走着。

“薛大人不该刺激他,他本已是老迈,若是有个好歹,这案子就审不下去了。”

审不下去是小,嘉成帝丢了脸面是真。

嘉成帝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彰显皇帝之威势,也是心存了给锦衣卫一个名正言顺出现的借口。若是从中出了意外,功亏一篑,必然会触怒嘉成帝。

是时,杜继鹏和薛庭儴都会被迁怒。

杜继鹏作为嘉成帝心腹几十年,心知肚明主子的秉性,此言也算是从一旁提点。

薛庭儴自然不会误解其中的意思。

他微微一哂道:“此人屹立朝堂几十载,心机过人,处事老辣,难道杜大人被他一时失言蒙蔽了?他说任何话都是有一定目的,你可以当做我们之中有人倾向于他,也可以当做他借着这些言语往外递话,更可以当做他借机想换掉我这个主审官,换成其他有利于他的人,千万莫当他是穷途末路一时失言。”

“薛大人的意思是——”

薛庭儴停下脚步,侧脸含笑看着杜继鹏:“此人心智非同寻常,只有触怒他激将他,才能寻到他的破绽。且这般人,没这么容易死的,杜大人尽管放心,他可舍不得死。”

说着,薛庭儴正过脸,掩下眼中的异光。

人的求生欲超乎想象。认真说来,在那梦里,他虽是扳倒了吴阁老,却并不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彼时他恨他入骨,又舍不得吴系一派的力量,便在他茶里下药,最终吴阁老瘫痪在床。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即是如此,他也挺了近十载才死。

“其实他闹这一场也好,刚好我们可以借机看看,外面究竟还有谁搅合其中。当然,杜大人可千万别以为这样就能安枕无忧了,这里可以停,其他处却不能。”

杜继鹏诧异地看着他饱有含义的双眼:“薛大人的意思——”

“如今朝野上下的目光皆是盯在此处,盯着这几条大鱼,可下面的小鱼小虾却无人关注。我们恰恰可以借此机会,需知蚁多也能咬死象。”

“薛大人好计策,本官这就下去办。”

第241章

天越来越冷,离年关越来越近。

明明刚下了一场大雪,外面冰天雪地的,京城到处一片喧嚷热闹,连寒冷的天气都无法阻挡快新年的喜气。

大街上行人如织,都忙着置办年事。

这办年事里的讲堂可多了,大到请酒待客,小到家里各种应备的年货。幸亏招儿和薛庭儴这趟从广州回来,也带了不少下人,有下人帮着操办,总不至于自己劳累。

就是宅子小了些。

如今薛家一家人还住着当年初进京时,置办在井儿胡同的小宅子。

当年毛家搬走后,隔壁的宅子就给了招儿他们。招儿让人把两间宅子从中打通,加上对面以前置办给高升他们住的宅子,也就将将够自己住。

之前回京那趟,她就让人在京里置办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不过这宅子位置不好,在北城三圣庵附近。那里离皇城太远,薛庭儴进一趟宫都不方便,只能还先住在这处,就把多余的下人和车马都放在那处宅子里。

这些日子招儿一直让人留意着买宅子的事,可惜地段好的没人卖,地段不好的还不如三圣庵的宅子。

按招儿想,宅子最好买在宫门附近,这样薛庭儴进出宫也能方便些,不用起得太早。薛庭儴笑她,说这种地方的宅子可没人买,都被一众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占了,这种地方也没人敢卖,都是陛下赏的。

招儿这才歇了心思。

不过小宅子有小宅子的好处,那就是热闹、暖和。不用一家人见面,还得九曲十八弯走很久的路,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喊一声就能听见,幸亏招儿和薛庭儴也不是挑剔的性格。

这日,薛庭儴从外面回来。

他身穿深青色丝绒鹤氅,脚踏黑色翻毛皮靴,随着他的进入,一阵寒气跟着卷了进来。

屋里烧着炕和火盆,暖意融融。

招儿穿着玫瑰紫吉祥如意纹样的对襟小袄,底下是一条银灰色鼠皮裙子,正坐在炕上和挺着肚子的招娣说话。

招娣自打和沈平成亲后,一直没怀上身子。她本想莫是年纪大了不好怀,不过这事沈平倒是并不在意,只把葳哥儿当亲生的看待。哪知今年薛庭儴他们出京时怀上了,明年三四月的产期。

招儿就在和招娣说孩子这事,正说着薛庭儴回来了。

她穿了鞋下来服侍他脱掉鹤氅,招娣也从炕上下来了,道:“庭儴回来了,我就不陪你了,回去睡会儿。”

“姐,你走路小心点。”

“就两步路,你还怕我摔着不成。”招娣一面说着,就掀开棉帘子出去。招儿这才转头看薛庭儴,道:“瞧你这身子冰的,去雪地里打滚了?”

薛庭儴倒没去雪地里打滚,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提起这个人,招儿也认识,不过薛庭儴并不打算跟招儿说。

“路上耽误了会儿。对了,这东西给你。”

“什么?”

招儿接过来看,发现好像是张地契。

至于为何会说好像是,这是因为招儿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与她寻常见多的不大一样。

“这是圣上赏的宅子,之前就说了,只是我一直没空去户部。今天去户部一趟,顺道拿了回来。”

“赏的宅子?”

“你不是说想上宫门口弄套宅子,如今也不用弄了,就在东华门附近。我刚才去看了下,地方不大,也就三进,不过也够住了。”

“也就三进?”招儿眉眼都是笑的,调侃薛庭儴:“现在我们薛大老爷口气越来越大了,是谁之前说这种地方的宅子有钱都买不到,都被一众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给占了?现在我们薛大老爷成了朝廷重臣,倒是嫌弃宅子小了。”

“我说话的口气像你这样?你胆子不小,敢笑话你家老爷。”

薛庭儴就去挠招儿的痒,招儿最怕痒了,笑着直躲。两人嬉闹着就上了炕,一阵耳鬓厮磨,薛庭儴半趴在招儿身上,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红艳的小口。

“不过这宅子现在最好先别住,风口浪尖,还是等这次的事完了再说。”

招儿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儿,伸手推他:“怎么,外面最近又谣传上什么了?”

总而言之,现在京里妖风正大。

随着吴阁老被收押,嘉成帝和众朝臣打了半个月的太极,才将审理案子的主审权分给了锦衣卫,另派薛庭儴及刑部大理寺陪审。

吴阁老那日被气得吐血,案子自然暂时审不了了,可与此同时,京城里却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起来。

其中传得最多的,就是薛庭儴和吴阁老的恩怨。

什么朝中重臣看中年轻俊美的状元郎,想招之为婿,可惜状元郎已有妻有子,遂严厉拒之。大官哪里被这么驳过面子,一怒之下将状元郎贬去穷山恶水之地。若干年后,状元郎风光归来,大官倒是变成阶下囚。